把瘸腿小猪安顿在石坑里，看着它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样子，我心里那点不踏实的感觉又冒出来了。另外两头小猪跑哪儿去了？它们没了娘，又受了惊吓，在这老林子里能活几天？万一碰上狼群，或者饿得走不动道，不就……
“姐，”小九蹲在石坑边，一边往里面扔嫩草叶子，一边抬头看我，“你说……那两头跑掉的，能活下来不？”
我摇摇头，没说话。心里跟明镜似的，活下来的希望渺茫。这深山老林，对我们这些有手有脚、还会下套子的大活人都这么艰难，何况是两个没断奶（虽然半大，但估计还没完全独立）、又吓破了胆的小崽子？
小娴抱着小芳也凑过来，小声说：“它们……好可怜哦，跟小芳一样，都没娘了。”
小芳好像听懂了，咿咿呀呀地指着石坑里的小猪，又看看我们。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是啊，它们跟小芳有啥区别？都是被扔下的娃儿，只不过一个是人，一个是畜。我们救了小芳，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两条小生命自生自灭？我们杀了它们娘，这份孽债，光靠养一头瘸腿的，就能还清吗？
心里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说：唐平萍，你醒醒吧！你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洞里四张嘴等着喂，你还想当菩萨普度众生？那两头小猪抓回来，拿啥养？多两张嘴，就是多两份要命的负担！另一个声音却说：见死不救，跟奶奶那种狠心肠有啥区别？咱们是人，不是畜生！能救一个是一个！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洞外阴沉沉的天。这心里一软，就得拼上命去填。
“小九，”我猛地转过身，盯着他，“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把那两头也找回来？”
小九愣了一下，眼睛眨了眨，没立刻回答。他看看石坑里的小猪，又看看我，最后咬咬牙，一拍大腿：“干！姐！我早就想说了！留它们在山上，我睡觉都不踏实！抓回来！咱们辛苦点，多挖点野菜，多下几个套子，总能糊弄过去！养大了，都是肉！”
到底是亲弟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心里那股纠结一下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对！抓回来！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但至少，我们尽力了！
“拿上家伙！现在就去！”我一刻也等不及了，生怕去晚了就只能找到两具骨头。
我们抄起柴刀、绳索和剩下的套索，跟小娴交代一声，又一头扎进了密林。这次目标明确——找到那两头失踪的小野猪！
顺着昨天它们逃跑的方向，我们仔细搜寻着痕迹。林子密，草深，找起来并不容易。好在昨天刚下过点小雨，泥地上还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蹄印，还有被蹭掉的猪毛和压倒的草茎。
“姐，这边！”小九眼尖，在一丛灌木下发现了一小坨新鲜的猪粪，还冒着热气！“它们刚过去不久！”
我们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循着痕迹追去。越往林子深处走，路越难走，荆棘扯破了我们的裤腿，露水打湿了半截身子。但我们顾不上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
追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我们听到前面传来细微的哼唧声和窸窸窣窣的动静。扒开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我们看到那两头小野猪了！它们正挤在一个小土坑里，互相依偎着，浑身沾满泥浆，瘦得皮包骨头，正有气无力地啃着坑边的树根。看到我们突然出现，它们吓得尖叫一声，挣扎着想跑，但好像饿得没了力气，跑起来跌跌撞撞。
看来这一天一夜，它们没找到什么像样的吃的，已经快虚脱了。
“别让它们再跑了！”我低吼一声，和小九一左一右包抄过去。
这次我们有了经验，不再硬扑。小九拿出套索，瞄准其中一头体型稍大点的，手腕一抖，套索飞出，精准地套住了它的脖子！那猪崽子被勒住，发出惊恐的嘶叫，拼命挣扎。另一头小猪见状，吓得转身就往更深的林子里钻！
“姐！你去追那个！这个交给我！”小九死死拉住套索，大声喊道。
我二话不说，拔腿就追！那头小猪虽然饿，但求生本能让它跑得飞快，在密林里左冲右突。我咬着牙，不顾一切地往前追，树枝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也顾不上。不能让它再跑了！再跑进去，可能就是狼窝了！
追了百十米远，眼看就要追不上了，那小猪大概也是力竭了，脚下一软，被一截露出地面的树根绊倒，“咕噜噜”滚下了一个小陡坡！我趁机一个猛扑，整个人压了上去，死死把它抱在怀里！
那小猪在我怀里疯狂地扭动、尖叫，牙齿在我胳膊上划出了几道血痕。我疼得龇牙咧嘴，但死活不松手，用膝盖压住它的身子，腾出一只手赶紧拿绳子捆它的腿。
等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这头小猪也捆结实了，拖回原地时，小九也已经把另一头制服了，正用绳子捆它的嘴。两头小猪都躺在地上，“呜呜”地哀嚎，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我们俩累得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看着彼此狼狈不堪的样子，又是想笑，又是心酸。三头小猪，总算全抓回来了！这简直比杀一头大野猪还累人！
歇了一会儿，我们用老办法，砍了根粗点的树枝，穿过捆住的猪腿，抬着这两头新抓的小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一路上，它们不停地挣扎哼叫，声音凄厉，听得人心头发紧。
回到山洞，小娴看到我们又抬回两头，惊得说不出话来。赶紧帮着我们把小猪也放进那个临时猪圈里。三头小猪一见面，立刻挤到一起，互相取暖，发出委屈的哼唧声。
石坑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也一下子显得更挤了。看着这三个瑟瑟发抖、嗷嗷待哺的小生命，我心里沉甸甸的。这下，是真的没有退路了。五张嘴（加上小芳），再加上这三张嗷嗷叫的嘴，这个夏天，我们得拼掉半条命，才能把它们都养活。
路是自己选的，再难，也得走下去！我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泥，对弟弟妹妹说：“从今天起，咱们不光要养活自己，还得养活它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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