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了没安生几天，又一回差点把命搭进去。这回不是水，是坡。
那天奶奶喊我去背粪。就是用背篓把猪圈牛圈里起出来的粪，背到远处山坡上的地里肥田。那粪篓子又大又沉，装满了湿粪更是死沉死沉的，压在我背上，腰都直不起来。
路也不好走，都是窄窄的田坎和坡上的羊肠小道。我背着粪，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前挪，汗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流进眼睛里都不敢松手去擦，怕一不留神踩滑了。
老牛跟在我后头慢悠悠地走，它倒清闲。
要上的那个坡特别陡，下雨冲得一道一道的沟，露着石头磕磕。我喘着粗气，小心着脚下，眼看快要到坡顶了，能歇口气了。
就在这时候，脚底下踩的一块石头突然一松！我“哎呀”一声，整个人一下子往后仰！背上的粪篓死沉死沉地往后拽我，我根本稳不住，叽里咕噜就往下滚！
天旋地转！粪篓子先散了，臭烘烘的猪粪牛粪泼了我一身一脸，呛得我喘不过气。石头、草根、树枝不断磕在我身上、头上，疼得我嗷嗷叫，可停不下来，就一直往下滚，滚得晕头转向。
我心里怕死了，想着这下完了，肯定要摔死了，奶奶肯定还得骂我把粪洒了。
也不知道滚了多久，就在我觉得浑身都快散架的时候，身子猛地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咯得我肋骨生疼，但总算停下来了！
我瘫在那儿，眼冒金星，半天缓不过劲儿。浑身疼得像被揍了一顿，脸上头上糊满了臭粪，还有被划破的口子火辣辣地疼。我慢慢扭头一看，是一棵长在半坡上的歪脖子树，树干刚好把我拦住了。树不大，但长得结实，要是没它，我肯定就直接滚到坡底，不死也得摔残废。
老牛站在坡上面，探着头往下看，“哞哞”地叫，像是在问我咋样了。
我试着动动手脚，还好，都能动，就是疼得厉害。我趴在坡上，看着下面那么陡的坎，心里一阵后怕，眼泪混着脸上的粪水往下流，也分不清是臭是咸了。
歇了好半天，我才哆哆嗦嗦地抓着旁边的草棵子和小树，一点点往上爬。每动一下，身上都疼。好不容易爬回路上，看着洒了一坡的粪和摔散架的背篓，我又犯了愁。
这可咋办？粪没了，背篓也坏了。
我拖着疼得要命的身子，牵着牛，一瘸一拐地往家走。身上臭得自己都闻不下去。
果然，一进门，奶奶一看我这副鬼样子，再一看空着手、粪篓也没了，立马炸了锅： “你个砍脑壳的讨债鬼！叫你背个粪你都背不好！粪呢？篓子呢？是不是又跑去耍滚坡了？弄这一身伤给哪个看？老娘还得给你找草药！败家玩意儿！丧门星！”
她抄起扫帚疙瘩就往我身上打，也不管我身上还有伤。我疼得缩成一团，也不敢躲太狠。
“粪洒了！篓子坏了！钱从哪儿出？从你肉里出！今晚别吃饭了！饿着！看你长不长记性！”
她骂累了，才扔给我一块破布和一盆冷水：“滚远点擦！臭死了！别污了老娘的院子！”
我拿着破布，走到院子角落，用冷水一点点擦身上的粪和血道子。水一碰到伤口，疼得我直抽气。肚子饿得咕咕叫，但今晚没饭吃了。
身上疼，心里更凉。两次了，两次差点死了，没人问一句怕不怕，疼不疼，只有骂和打。
我看着坡那边的方向，那棵歪脖子树好像在心里扎了根。它救了我，可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我的命，在奶奶眼里，还不如一篓粪值钱。
以后干活，得更小心了。死了残了，都没人心疼，只会嫌我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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