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码头上,一阵阵咸腥的海风吹来。
如同粗粝的盐粒不住的拍打,刮在封大脚干裂的脸上生疼。
他已经三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肚子里的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衣衫褴褛,头发乱得像个鸟窝,整个人瘦得脱了相。
唯独一双眼睛,在乱发之下,闪烁着狼一般的狠厉与不屈。
他不是衣锦还乡的英雄,而是九死一生的逃兵。
被拉丁入伍的日子,简直是地狱。
挨打、挨饿、随时可能被当成炮灰逼着带头冲锋。
虽然军阀战争的烈度低不少,但子弹不长眼,同样是会死人的。
吃不饱穿不暖,断腿的疼痛,随时可能死掉的恐惧,让大脚多次想不如直接死掉算了。
那样就不用活受罪了!
还好他还有信念!
不为父母,也不为过上好日子,更不为心中的女神!
而是为了恨!
无数个夜晚,他都是在对王昆和铁头的滔天恨意中咬牙挺过来的。
所幸,他命硬。
在一场溃败中,他趁乱逃了出来。
更奇特的是,被铁头那狗娘养的打断的好腿,在军营里缺医少药的环境下,竟也自己慢慢长好了。
虽然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姿势极为怪异,但老天仿佛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他天生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这后天的瘸,竟奇妙地与先天的短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他站着不动时,像个随时会倒下的稻草人,可一旦撒开丫子跑起来,那别扭的姿势反而让他重心极稳,速度快得吓人。
这成了他逃命的资本,也成了他此刻最后的尊严。
他不敢回天牛庙,逃兵的罪名一旦被官府抓住,就是个死。
大脚现在也不知道老家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敢回去撞大运。
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找到去年的搭档,郭龟腰。
只有重操旧业,贩私盐,在这乱世中捞上一笔,他才有翻身的可能!
凭借着去年的记忆,大脚在码头附近那片龙蛇混杂、散发着恶臭的贫民窟里穿行。
他像一条孤狼,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角落,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在一个烟雾缭绕的破烂赌档门口,他看到了郭龟腰。
只是此刻的郭龟腰,远没有去年的风光。
他正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门里推搡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嚷着“出老千”,显然是输光了身上最后一个铜板。
他穿着一件满是油污的短褂,神情猥琐,眼中尽是输钱后的晦气。
“龟腰哥!”大脚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郭龟腰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当他看清眼前这个几乎不成人形的乞丐就是封大脚时,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大脚兄弟!我操!你他娘的还活着!”他一个箭步冲上来,就要给大脚一个熊抱。
可当他的目光顺势下移,落在大脚那条明显不正常的、一瘸一拐的腿上时。
脸上的狂喜如同被一盆冷水浇灭,瞬间凝固,转而变成了一种冰冷的审视和失望。
……
“滋啦——”
一块肥腻的猪头肉被丢进滚烫的油锅,溅起一片油星。
小酒馆里弥漫着,一股劣质酒精和油烟混合的刺鼻气味。
郭龟腰给大脚倒了一碗浑浊的散酒,自己也满上一碗,却没有了半分重逢的喜悦。
他嘬了一口酒,眼睛盯着桌上油腻的纹路,开门见山地说道:
“兄弟,不是哥不仗义。你看你这条腿……”他抬起下巴,指了指大脚的伤腿。
“贩私盐这活,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的。咱们去盐场偷盐,被发现了就得跑。跑不快,就是死。”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像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大脚的心上。
郭龟腰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几块沾着汗渍的大洋,推到大脚面前。
“拿着,这是哥哥身上所有的钱了,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他叹了口气。
“回老家去吧,这钱够你一路回家了,让你老爹帮你再娶个老实本分的婆娘,安安生生过日子。
这刀口舔血的活,真的……不适合你了。”
“不适合我了……”
封大脚咀嚼着这几个字,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羞辱!
这是他这辈子受过的最大的羞辱!
他九死一生从军营里逃出来,一路乞讨,吃了上顿没下顿,心里憋着一股气,就是要出人头地,就是要回去让王昆那狗杂种看看!
可现在他唯一指望的兄弟,却把他当成了一个没用的瘸子,用几块碎银子就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他!
“郭龟腰!”
大脚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碟被震得“哐当”作响,酒水都溅了出来。
他的脸涨得通红,眼中布满了屈辱的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你看不起我?!”他嘶吼道。
郭龟腰被他这一下也吓了一跳,皱眉道:“兄弟,我这是为你好!你犯什么浑?”
“为我好?”大脚惨笑一声,猛地站了起来,一脚将身下的长凳踹翻!
酒馆里其他几个喝得醉醺醺的酒客,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带着看热闹的嘲弄眼神望了过来。
“你看好了!”
大脚指着郭龟腰的鼻子,在酒馆那片本就不大的空地上,他猛地发力,整个人像一支离弦的箭,窜了出去!
他的跑动姿势极其怪异,左腿画着一个别扭的弧线,右腿则短促而有力地蹬地,整个身体左摇右晃,看起来滑稽无比,像一个被扯断了线的提线木偶。
“哈哈哈,看那瘸子!”一个酒客忍不住大笑出声。
然而他的笑声很快就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倒吸凉气的惊愕!
因为封大脚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那怪异的姿势,仿佛蕴含着一种奇特的力量,让他整个人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姿态向前狂飙!
“呼——!”
几个跨步,他就从酒馆的这头冲到了那头,带起的劲风甚至将一张桌上的油灯都给吹灭了!
他猛地停下,胸膛剧烈地起伏,汗水顺着额角流下。
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早已目瞪口呆的郭龟腰,那眼神仿佛在说:现在,你还觉得我是个废物吗?!
郭龟腰脸上的轻蔑、失望,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和狂喜!
他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几步冲到大脚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晃了晃,激动得语无伦次:
“好!好兄弟!是哥哥……是哥哥有眼不识泰山!你这……你这哪里是瘸了,你他娘的是练成绝世神功了啊!”
他拉着大脚重新坐下,脸上的表情从晦气的赌徒变成了发现金矿的财主,亲自给大脚将酒碗倒得满满的,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和贪婪。
“兄弟!你回来了,我郭龟腰就等于猛虎归山,如虎添翼!”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银子般的光芒。
“今年来没了你,我一个人束手束脚,挣的钱还不够塞牙缝的!
过两天咱们兄弟俩联手,非得把这东海的私盐市场,给它搅个天翻地覆不可!”
这番话如同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封大脚心中压抑已久的野心。
郭龟腰凑得更近了,拍着他的肩膀,继续蛊惑道:“女人?媳妇?那算个屁!都是拖累!
等咱们赚够了银子,什么样的女人搞不到手?
到时候金山银山,美人在怀,那才是爷们该过的日子!你还惦记着村里那些货色干什么!”
这番话,更是戳中了大脚的痛处。
他想到了宁绣绣,想到了银子,想到了王昆左拥右抱的得意模样。
心中的恨意和对金钱的渴望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对!龟腰哥说得对!有钱,才是一切!”大脚咬着牙,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就对了!”郭龟腰见状,也豪气干云地干了碗里的酒,重重地将碗往桌上一顿,抹了把嘴。
“走!这破地方的酒喝着没劲,菜也跟猪食一样!”他一把拉起大脚。
“哥哥带你去快活快活!咱们去‘勾栏院’听曲儿,喝酒,找姑娘!
今晚的消费,全算哥哥的!
给你找个最水灵的,好好去去你这一身的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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