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传来的恐怖咆哮声混合着混凝土结构崩裂的巨响，如同世界末日的交响乐。整个第七号地下净水厂，这个建立在脆弱封印之上的黑市巢穴，正在土崩瓦解。
巨大的暗影利爪抓着那块黑色晶石缩回深渊，带走了怪物的主要目标，但苏醒的恐怖并未平息。更多的裂缝在地面蔓延，暗影能量如同喷发的火山灰，从坑洞中汹涌而出，腐蚀着一切，催生出更多小型的、扭曲的暗影生物，无差别地攻击着所有活物。
审计部队内部的火拼因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而戛然而止，生存的本能压过了命令。领队嘶吼着下令撤退，残存的人员狼狈地向出口涌去，不时有人被掉落的巨石砸中或被暗影生物拖入裂缝。夜枭成员和那个黑袍人早已不见踪影，不知是死是逃。
“这边！快！”老猫一边用步枪点射着扑上来的小型暗影生物，一边指着那条他们进来的管道出口。出口附近已经堆积了不少落石，但尚未完全堵死。
陆燃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暗影能量的腐蚀性让他感觉像是被无数细小的毒虫啃噬，视线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着牙，半拖半抱着状态极不稳定的冷烛，踉跄着向出口移动。
冷烛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神涣散，身体时而僵硬，时而颤抖。灵能晶核的净化光芒似乎暂时压制了她脑内的控制装置，但也引发了剧烈的排斥反应，让她处于一种意识清醒与失控边缘反复横跳的状态。她偶尔会发出痛苦的呻吟，手指无意识地抓紧陆燃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
“坚持住……冷烛……我们就快出去了……”陆燃在她耳边低声鼓励，尽管他自己也已是强弩之末。
一块磨盘大的混凝土块从头顶砸落，直取三人头顶！
“小心！”老猫怒吼一声，猛地将陆燃和冷烛向前推开，自己却慢了半拍，被石块边缘擦中了肩膀，闷哼一声，踉跄几步，左臂顿时软软垂下，显然骨头出了问题。
“老猫！”陆燃惊呼。
“死不了！快走！”老猫脸色煞白，冷汗直流，却依旧强撑着，用还能动的右手继续射击，掩护他们。
三人终于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那条狭窄的管道入口。身后传来更大的坍塌声，入口处被彻底封死，将地狱般的景象和绝望的惨叫隔绝在外。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出口一点微弱的光亮，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重尘埃。
暂时安全了……吗？
陆燃靠着冰冷的管壁滑坐在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钻心的疼痛。冷烛瘫倒在他身边，意识似乎又陷入了一片混沌，身体蜷缩起来，微微发抖。老猫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骂骂咧咧地摸出止血粉和绷带，开始笨拙地给自己包扎。
黑暗中，只有三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管道深处隐约传来的、令人不安的震动声。地底那个怪物，显然不会轻易放弃。
“妈的……这次亏大了……”老猫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晶石没拿到，差点把老命搭进去，还惹了一身骚。”他看了一眼昏迷的冷烛，眼神复杂，“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陆燃简单地将冷烛可能被交易所用某种手段控制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猫听完，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长老’的手段……一向如此。看来交易所内部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他看向陆燃，“现在怎么办？这地方也不安全，审计部队和那个鬼东西随时可能找到别的路进来。”
陆燃摸了摸怀中的灵能晶核。晶核此刻异常平静，之前的剧烈悸动消失了，只是散发着温和的微光，仿佛在安抚着他身上的伤痛，甚至让他后背伤口的腐蚀痛感都减轻了一些。它似乎对那块被夺走的黑色晶石不再有反应，但陆燃能感觉到，它内部蕴含的某种联系并未断绝，只是变得更加隐晦。
“先离开这里，找个更安全的地方给冷烛处理伤势，也让你包扎一下。”陆燃挣扎着站起来，“晶石的事……还没完。那块黑色晶石被怪物夺走，未必是坏事。至少，它没落在交易所手里。而且，我总觉得……灵能晶核和它之间，还有联系。”
老猫点了点头，用没受伤的手架起冷烛：“走吧，我知道附近还有个临时落脚点，比修车铺更隐蔽。”
两人搀扶着昏迷的冷烛，沿着黑暗的管道，艰难地向出口走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不仅是因为伤势和疲惫，更因为前方未知的危险和身后如影随形的恐怖。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看到了出口的光亮。推开掩盖出口的杂物，三人重新回到了星港市冰冷污浊的夜色中。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显然净水厂的大规模坍塌已经引起了官方的注意。
老猫说的临时落脚点，是几个街区外一栋废弃写字楼的地下储藏室。地方不大，但胜在隐蔽，有基本的通风和供水。
将冷烛小心地安置在唯一的简易床铺上，陆燃才终于有机会处理自己背后的伤口。撕裂的作战服下，伤口皮肉外翻，边缘泛着不祥的黑色，暗影能量仍在缓慢侵蚀。他咬紧牙关，用清水冲洗伤口，然后敷上老猫带来的特效解毒剂和止血粉，剧烈的刺痛让他几乎晕厥。
老猫的肩膀只是硬伤，包扎固定后已无大碍。他弄来一些食物和水，看着陆燃处理伤口，又看了看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眉头紧锁的冷烛，摇了摇头。
“小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老猫灌了一口烈酒，问道。
陆燃包扎好伤口，疲惫地靠在墙上，感受着灵能晶核传来的微弱暖流滋养着身体。他看了一眼冷烛，眼神坚定。
“等她醒来，弄清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想办法解除她身上的控制。”陆燃缓缓说道，“然后，继续寻找‘基石’。灵能晶核的感应不会错，既然黑色晶石与它有关，那么其他的‘基石’一定还存在。‘观星者’留下的‘最终协议’，可能是我们对抗……一切危机的唯一希望。”
他没有明说“熵寂边界”，但老猫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某种超越个人生死的东西。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老猫哼了一声，“真是欠了你们的。罢了，反正老子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就再陪你们疯一把。”
储藏室内陷入了沉默。外面城市的喧嚣隐约可闻，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陆燃走到床边，看着冷烛苍白的脸。卸下了冰冷面具和清收人的伪装，她看起来异常脆弱。他想起她短暂清醒时那句“快走”，想起她眼中闪过的痛苦和挣扎。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最初的债务人与清收人，到危险的同盟，再到如今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已经变得无比复杂。但无论如何，他无法抛下她。
他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低声道：“我们会找到办法的……一定会。”
仿佛听到了他的话，冷烛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
灵能晶核在他怀中，散发着恒定的、充满希望的蔚蓝色微光，在这片废墟下的狭小空间里，如同风暴过后，夜空中第一颗亮起的星辰。
漫长的黑夜还未过去，但黎明前的微光，已经悄然闪现。而他们的旅程，注定还将继续，走向更加深邃的黑暗，或者……更加渺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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