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春风裹着柳絮，吹进“姐妹成衣铺”的玻璃窗。温乐瑜正踩着缝纫机锁边，鼻尖沾了点白线头，她抬手蹭了蹭，却把线头蹭到了脸颊上。
“乐瑜你看你，又成小花猫了。”林薇拎着刚从早市买回来的草莓走进来，把竹篮往柜台上一放，伸手替她拂去线头，“沈大哥要是看见，又该瞪我没照顾好你了。”
温乐瑜红着脸低下头，缝纫机的“哒哒”声漏了半拍。自从五年前她们凭着一手好针线活开了这家铺子，林薇总爱拿她和沈砚青打趣。
“说谁呢？”门口传来沉厚的男声，沈砚青穿着军绿色夹克，肩上搭着件叠好的外套，“刚从部队回来，妈让给你们带点鸡蛋。”他把鸡蛋往柜台上放时，目光自然地落在温乐瑜身上，见她手指被针扎了个小红点，眉头立刻皱起来，“怎么又扎着手了？不是让你别赶工吗？”
“就一点点，不疼的。”温乐瑜慌忙把手背到身后，却被他轻轻拽住。沈砚青从口袋里摸出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她指尖，动作温柔得不像个常年握枪的糙汉。
林薇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哥，你这护媳妇的劲儿，跟当年在乡下那会儿一模一样。还记得不？乐瑜摘野菜被蜜蜂蛰了下，你追着蜜蜂跑了半亩地。”
沈砚青耳根微红，没接话，只是把外套披在温乐瑜肩上：“早晚凉，别冻着。”
正说着，沈砚北骑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吱呀”停在门口，车后座绑着个大纸箱。“媳妇！你看我给你带啥好东西了！”他咋咋呼呼地跳下来，献宝似的打开箱子，里面是台崭新的双缸洗衣机，“咱以后不用手洗布料了！我托战友从上海捎的！”
林薇眼睛一亮，上前拍了拍洗衣机：“真够意思啊沈砚北，这次没藏私房钱？”
“哪能啊！”沈砚北梗着脖子，“我这不是看你天天搓布料手都糙了吗？再说了，我媳妇力大如牛是不假，但也得疼着不是？”他凑近了小声说，“我偷偷攒了三个月津贴呢。”
林薇被他逗笑，抬手往他胳膊上捶了一拳——看着用力，实则轻得像挠痒。“算你有点良心。”
温乐瑜看着他们打闹，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想起刚穿来那年，她和林薇在洞房里发现嫁错人时的慌乱，恍如隔世。
那天清晨，她看着身边熟睡的沈砚青——这个书里本该是林薇丈夫的沉稳军人，吓得差点晕过去。而隔壁房的林薇，正对着书里该是她丈夫的小混混沈砚北瞪眼睛，据说两人差点打起来。
是林薇先沉住气的。她隔着墙喊：“乐瑜别怕！嫁错就嫁错，总比按书里写的被磋磨死强！咱俩联手，还怕治不了这俩臭男人？”
后来的日子，果然如林薇所说。她凭着一身怪力和直爽，把不学无术的沈砚北治得服服帖帖——今天罚他去挑水，明天逼他去学修车，愣是把个小混混逼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修理能手。
而她自己，在沈砚青不动声色的呵护里，也慢慢褪去了胆小懦弱。他会在她被恶婆婆刁难时，默默把脏活累活全揽过去；会在她夜里怕黑时，坐在炕边给她读报直到她睡着；会在她学做新衣被针扎到时，笨拙地给她吹伤口，说“以后我学，你别碰了”。
“对了，”沈砚青突然开口，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晚上有新上映的片子，《庐山恋》，一起去看？”
温乐瑜眼睛亮了亮，却又有点犹豫：“铺子这边……”
“我跟沈砚北看店！”林薇立刻接话，冲沈砚北使眼色，“你俩快去吧，好好约会！”
沈砚北赶紧点头：“就是就是，我媳妇看店，我给她打下手，保证出不了岔子！”
傍晚的电影院门口，沈砚青牵着温乐瑜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春风吹起她的衣角，他伸手替她理好，低声说：“还记得不？刚下乡那年，你不敢走夜路，我送你回知青点，你一路攥着我的袖子，手心全是汗。”
温乐瑜想起那时候的自己，胆小得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忍不住笑了：“那时候我总怕你凶我。”
“我哪舍得。”沈砚青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从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这姑娘软乎乎的，得护着。”
电影放完时，外面下起了小雨。沈砚青把外套脱下来罩在两人头上，抱着她往家走。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他却浑然不觉，只低头问：“冷不冷？”
温乐瑜摇摇头，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觉得，这场意外的错嫁，哪里是什么乌龙，分明是老天爷最温柔的馈赠。
回到家时，看见林薇正坐在院子里跟沈砚北掰手腕，两人吵吵嚷嚷，却在看见他们回来时同时停手。
“哥，嫂子，电影好看不？”沈砚北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林薇踹了他一脚：“没看见人家淋着雨了？快去烧热水！”
沈砚北“哎”了一声就往厨房跑，林薇则拉着温乐瑜进屋换衣服，小声说：“你看，咱当年那决定多对。这俩男人，现在不都成咱的人了？”
温乐瑜看着窗外雨幕中沈砚青帮沈砚北劈柴的身影，又看了看身边笑得张扬的林薇，用力点了点头。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看似走错的路，说不定藏着最珍贵的惊喜。就像她和林薇，误打误撞的姻缘，却把柴米油盐的日子，过成了细水长流的甜。
夜里，温乐瑜躺在沈砚青身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指尖轻轻划过他下巴上的胡茬。他突然睁开眼，把她往怀里紧了紧：“还没睡？”
“嗯，”她往他怀里蹭了蹭，“沈大哥，谢谢你。”
“谢啥？”
“谢谢你……娶了我。”
沈砚青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传到她心口：“该谢的是我。”他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化在春风里，“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首温柔的催眠曲。温乐瑜在他怀里慢慢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错嫁又如何？只要身边是对的人，哪怕是穿书而来的人生，也能活出属于自己的，最甜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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