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间的铁锅“滋啦”一声，温乐瑜握着锅铲的手猛地一颤，油星溅在手腕上，烫出个小红点。她刚要缩回手，腰后就抵上一片温热的胸膛，陆峥的大掌覆上来，轻轻松松接过她手里的锅铲，声音从耳后传来，带着点刚训练完的汗味：“说了让你等我回来做，偏不听。”
温乐瑜往旁边躲了躲，脸颊发烫：“就炒个青菜，谁知道油这么烫。”她看着陆峥熟练地翻着锅，军绿色的作训服袖口卷到手肘，小臂上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心里偷偷叹了口气——这糙汉明明在训练场上能一拳打倒三个新兵，进了厨房却比谁都细心，连她怕烫都记得清清楚楚。
“今晚有红烧肉。”陆峥把炒好的青菜盛出来，又从砂锅里舀出一大块排骨，“炊事班老王炖的，给你留的，说补气血。”
温乐瑜踮脚看砂锅里的肉，油光锃亮的，香气勾得她肚子直叫。“林俏呢？她不是说今晚来蹭饭吗？”
“在院里跟沈野掰手腕呢。”陆峥低笑，往她嘴里塞了块排骨，“沈野说她昨天掰赢了三连的连长，非要跟她比，结果现在被按在石桌上哭丧脸。”
温乐瑜咬着排骨笑出声。自从上次错嫁后，林俏跟沈野就没消停过，今天比谁能扛米袋，明天比谁跑得快，连吃饭都要比谁吃得快。沈野是村里有名的混不吝，以前天天跟人打架，谁都治不住，偏偏栽在了林俏手里——被她拧着耳朵在晒谷场转了三圈后，就彻底成了她的“跟班”。
“对了，”陆峥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红布包，“今天去县城领补给，看见这个，给你买的。”
温乐瑜打开一看，是支浅粉色的发卡，上面镶着颗小小的塑料珍珠，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挺好看的。”她小声说，手指摩挲着发卡边缘，心里甜丝丝的。她以前总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些好看的东西，穿书前在孤儿院，连块像样的手帕都没有。
陆峥伸手把发卡别在她头发上，指腹不小心蹭到她的耳垂，烫得她缩了缩脖子。“以后想要啥就跟我说，”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别总自己憋着。”
院门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是沈野的惨叫：“林俏你个疯婆子！掰不过就咬人啊！”
两人连忙出去看，只见林俏正骑在沈野背上，嘴里还叼着他的衣角，含糊不清地喊：“让你说我是疯婆子！让你昨天偷喝我酿的梅子酒！”沈野在底下扑腾：“那酒酸得像醋！谁偷喝了？明明是你自己喝多了，抱着老槐树喊‘我是大力士’！”
温乐瑜看得直摇头，转头却见陆峥正往灶间走，手里还拿着那锅红烧肉。“你干啥去？”她问。
“给他们端点肉，”陆峥头也不回，“再吵下去，屋顶都要掀了。”
果然，肉一上桌，林俏立刻从沈野背上跳下来，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还是陆大哥做的肉香！沈野你学着点，别天天就知道啃干馒头！”
沈野瞪她一眼，也抓起一块肉：“总比某些人强，昨天帮王奶奶挑水，把水桶都劈成两半了，还好意思说！”
“那是水桶质量差！”林俏梗着脖子，“再说我力气大怎么了？上次公社拉化肥，要不是我，你们三个壮劳力都抬不动那麻袋！”
温乐瑜看着他们斗嘴，忽然想起刚穿来时的日子。那时候她天天哭，怕那个“早死结局”，怕下乡的苦，是林俏攥着她的手说：“哭啥？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后来陆峥把她护在身后，沈野帮她修漏风的窗户，王奶奶给她缝补衣裳……原来那些以为熬不过去的日子，不知不觉就这么过来了。
晚饭时，沈野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红本本，拍在桌上：“看！我报名参军了！下个月就走！”
林俏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你去参军？就你这天天打架的性子，到了部队不被打死才怪！”
“谁说的？”沈野脖子一梗，“我要去当侦察兵！将来立个三等功，回来给你看看！”
“就你？”林俏挑眉，“等你能赢我再说吧。”
“那你等着！”沈野不服气，“我要是立了功，你就得……就得跟我去拍张合照！”
林俏的脸“腾”地红了，抓起个馒头就砸过去：“谁要跟你合照！臭美！”
陆峥和温乐瑜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陆峥给温乐瑜夹了块肉，轻声说：“沈野这小子，是认真的。”温乐瑜点点头，她看得出来，沈野看林俏的眼神，跟陆峥看她的样子，其实差不多——都是藏不住的在意。
夜里，温乐瑜坐在灯下缝衣服，陆峥在旁边擦枪。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座沉默的山。“陆大哥，”她忽然开口，“你说……我们会不会突然就穿回去了？”
陆峥擦枪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她：“怕吗？”
“有点。”温乐瑜老实说，“我怕回去又要一个人，怕再也吃不到你做的红烧肉，怕……见不到你们。”
陆峥放下枪，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不管在哪，我都能找到你。”他的掌心粗糙，却暖得让人安心，“穿书前也好，穿书后也好，只要我想找，就一定能找到。”
温乐瑜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手背上。穿书前她总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现在才知道，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是这么踏实。
“对了，”陆峥从抽屉里拿出个盒子，“上次你说想学认字，我找文书要了本识字课本，还有支铅笔。”
课本的封面上写着“扫盲读本”，里面的字都标着拼音，还有陆峥用红笔写的注释，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我教你。”他翻开第一页，指着“人”字，“这个念‘人’，我们都是人。”
温乐瑜跟着念：“人。”
“对。”陆峥笑了，露出点憨气，“以后我天天教你，等你学会了，我就把我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给你看。”
院门外又传来林俏的声音，这次却不是吵架，而是带着点哭腔：“沈野你个笨蛋！跑那么快干啥！摔着了吧！”紧接着是沈野的嘟囔：“谁让你说我这辈子都当不了侦察兵……我这是给你证明！”
温乐瑜和陆峥走到门口，看见林俏正蹲在地上给沈野包扎膝盖，沈野的裤腿破了个大洞，血正往外渗，却还嘴硬：“小意思，以前打架比这严重多了。”
“闭嘴！”林俏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却很稳，包扎的动作比谁都熟练——她以前在孤儿院学过简单的护理，没想到在这用上了，“以后不准再跑这么快！要证明给我看，就好好去部队训练，别在我面前耍帅！”
沈野看着她，忽然笑了：“林俏，等我立了功，回来娶你好不好？”
林俏的动作猛地一顿，猛地站起来往屋里走，声音却有点抖：“谁……谁要嫁给你个小混混！”
沈野在后面喊：“我不是小混混了！我要当解放军了！”
月光下，温乐瑜靠在陆峥怀里，听着远处的蝉鸣和近处的心跳，忽然觉得很安心。她想起穿书时看到的剧情——林俏会在下乡时被坏人欺负，她会因为胆小病死在冬天。可现在，林俏成了能一拳打跑三个流氓的“大力士”，她有陆峥疼着，有王奶奶护着，连以前欺负过她的孤儿院院长，都被沈野带着人“教训”得再也不敢露面。
原来命运的剧本，真的能被改写。
“冷不冷？”陆峥把她往怀里紧了紧，“进去吧，夜风吹多了不好。”
温乐瑜点点头，却没动，只是抬头看他。陆峥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以前她总怕他的严肃，现在才发现，这糙汉的温柔，都藏在细节里——记得她怕黑，每晚都留着廊灯；知道她爱吃甜，口袋里总装着糖；连她随口说想看星星，他都会搬个梯子让她站得高高的。
“陆大哥，”她小声说，“我好像……越来越喜欢这里了。”
陆峥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像怕碰碎的珍宝：“我也是。”
屋里的灯还亮着，灶间飘来明天早饭的面香，院门外的争吵声渐渐变成了小声的絮叨，一切都像刚蒸好的馒头，热乎、踏实，还带着点甜。温乐瑜想，或许穿书不是惩罚，而是给了她们一次重新活的机会——让胆小的她学会勇敢，让张扬的林俏找到归宿，让两个在原来世界里活得颠沛流离的人，终于有了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陆峥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掌心的温度熨贴着她的指尖。温乐瑜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忽然想起白天林俏偷偷跟她说的话：“乐瑜，你看沈野那小子，以前天天跟人打架，现在居然想去参军，是不是很神奇？”
她当时没说话，心里却在想：更神奇的是，那个在训练场上说一不二的陆峥，会记得给她买发卡，会耐心教她认字，会把最好的肉都留给她。
原来再硬的糙汉，心里也能有个软乎乎的糖罐，专门用来装着他的小姑娘；再野的混世魔王，遇到对的人，也能变成想拿军功章讨她欢心的愣头青。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照着院里石桌上那本摊开的识字课本，第一页的“人”字旁边，陆峥用红笔写了个小小的“瑜”字，笔画温柔，像他藏在硬壳下的那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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