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耳畔回荡，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老猫打了个哈欠，挠得人脑仁发痒。
四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但脚已经不约而同往前挪了半步。那声音虽轻，却像根线，把他们的心都勾住了。
高台边缘的沙土被风吹开一角，露出半截石碑。表面布满裂纹，可那些纹路竟与归藏珠上的刻痕隐隐对应，像是两块拼图终于找到了彼此的位置。
“这碑……”苏清绾皱眉上前，指尖刚触到碑面，就觉一股凉意顺着手心往上窜，不是冷，倒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推了一下。
云逸尘按住她手腕：“别靠太近。”
“我没事。”她摇头，“只是……这些字，我在一本残卷上见过。说的是‘曜火承命，魂归故途’。”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胸口一热。
归藏珠猛地挣脱衣襟，腾空而起，稳稳悬在石碑正上方三寸处，投下一道金光柱，将他整个人罩了进去。
“卧槽！”楚寒往后跳了一步，“这珠子成精了？”
慕容雪眯眼盯着那道光：“不是成精，是认主了。你看它流转的节奏，跟云逸尘的呼吸完全同步。”
云逸尘没听见他们说什么。
他的意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拽进了深井，眼前景象飞速倒退，耳边响起古老吟诵声，仿佛有千百人在同时低语。
画面定格——
百年前，葬仙谷口。
一名身穿云纹长袍的老者立于祭坛之上，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尖滴血。四周跪伏着数十名族人，皆以额触地，不敢抬头。
“今日以血启门，愿我云氏遗火不灭。”老者声音苍凉如风，“若有后人至此，当知此地非劫，乃承。”
话毕，他反手将剑刺入心口，鲜血喷洒在地面阵法上，整座山谷轰然震动。一道裂缝自天际劈下，直贯大地，从中涌出灼目烈焰。
云逸尘看得心头狂跳。那一幕太过真实，仿佛他就站在现场，能闻到血与火的气息。
可下一瞬，画面突变。
月下庭院，梨花纷飞。
一名白衣女子背对他站立，长发披肩，身形纤弱。她没有回头，只轻轻说了句：“你走吧，这一世，我不等了。”
而站在她身后的男子，缓缓摘下面具——
竟是云逸尘自己的脸。
他浑身一震，差点从记忆里挣脱出来。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错觉。那个男人的眼神、站姿、甚至连右手虎口处那道旧伤疤，都和他一模一样。
“这算什么？”他在意识中怒吼，“我什么时候来过这里？我又什么时候……负过谁？”
记忆却不给他答案。
画面再次翻转，这次却是战场废墟。一名女子手持银针，跪在一个重伤男子身边，泪水滴落在对方苍白的脸上。她一边施救一边喃喃：“若有一日重逢，我宁愿你不记得我。”
那男子抬起手，想碰她的脸，最终却无力垂下。
云逸尘瞳孔骤缩。
那个女子——是苏清绾。
而那个快死的男人……是他自己。
“不可能！”他咬牙，“全是假的！这是谁设的局？”
可越是抗拒，记忆涌入得越快。越来越多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并肩作战、生死相护、月下盟誓、诀别焚香……每一段都清晰得不像虚构，反倒像是被尘封已久的往事，此刻强行复苏。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苏清绾忽然扶住额头，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你怎么了？”慕容雪一把扶住她。
“头……好疼。”她声音发颤，“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一个穿黑衣的男人，躺在血泊里，我拼命按住他的伤口，可血一直流……他说……‘瑶月，对不起’。”
楚寒脸色变了：“瑶月？你什么时候改名叫瑶月了？”
“我不知道！”她急促喘息，“但我就是知道……那是我。我不是苏清绾，至少……不完全是。”
她猛地抬头看向被金光笼罩的云逸尘，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也看见了，对不对？那些事……我们曾经活过，又死了，然后再活一次？”
慕容雪盯着她指尖的动作——那手指正无意识地在地上划动，描摹出一段与石碑上完全一致的符文。
“糟了。”她低声说，“她的神识也被牵进去了。”
楚寒横剑而立：“现在怎么办？打断他们？”
“不能动。”慕容雪摇头，“你看那珠子和碑之间的光流，已经形成闭环。要是强行切断，轻则两人变成傻子，重则当场爆体。”
“那我们就干看着？”
“不然呢？”她冷笑，“你以为这是闹着玩的？这是血脉传承，是命运回响。他们俩现在不是在回忆，是在补全前世断掉的线。”
楚寒啧了一声，抬手擦了把汗：“所以说，咱们四个闯进来，其实就为了给他们俩凑个前世cp？早知道带瓜子来了。”
高台之上，风悄然停了。
云逸尘的身体仍被金光包裹，双目紧闭，可眼角渗出一缕血丝，顺着脸颊滑落。他的嘴唇微动，似在回应某种无声的呼唤。
而苏清绾站在原地，双手不由自主抬起，掌心相对，做出一个古老的结印姿势。她的呼吸越来越慢，心跳却越来越快，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突然，她开口了，声音轻得像梦呓：
“你说过，若天地崩裂，也要护我周全。”
金光中的云逸尘，竟微微点头。
“你说过，哪怕轮回百世，也会记得我的名字。”
他又点头。
“那你告诉我——”她猛然睁眼，目光直刺那道光柱，“为什么这一次，你要晚二十年才来找我？”
金光剧烈波动了一下。
云逸尘的嘴唇终于动了，吐出两个字：
“抱歉。”
这两个字一出口，整座遗迹仿佛共振般轻轻震颤。远处八根石柱同时亮起微弱光芒，像是沉睡的机关被唤醒。
楚寒瞪大眼：“我靠，这发展……是不是有点太狗血了？”
慕容雪冷冷瞥他：“你觉得狗血，是因为你没爱人死过。”
楚寒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一句：“……那我宁可别爱。”
就在这时，苏清绾向前迈了一步。
她的脚步很轻，却让整个空间的气流都为之一滞。她伸出手，指尖距离那道金光仅剩寸许。
“既然你能听见我。”她声音平静，“那就别再躲了。出来。”
金光开始收缩，如同潮水般向归藏珠回流。
云逸尘的身体依旧静立不动，可他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朝着她的方向，伸去。
两人的影子在石碑前拉长，渐渐重叠。
楚寒屏住呼吸：“他们该不会要在这种地方接吻吧？”
慕容雪一脚踹在他小腿上：“闭嘴。”
可谁都看得出来，气氛不对了。
不只是光影变化，而是空气本身变得粘稠，时间像是被人按下了慢放键。每一秒都被拉长，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宿命的重量。
苏清绾的手终于触碰到金光边缘。
没有爆炸，没有反噬，反而像是水滴落入湖面，激起一圈无声涟漪。
她的指尖开始发光，淡淡的银白色，像是月华凝成的丝线，顺着云逸尘的手臂蔓延上去。
就在两股光芒即将交汇的刹那——
归藏珠突然发出一声清鸣。
云逸尘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泛金，里面映着百年前的战火、月下庭院、血染长衫，还有那个喊他“逸尘哥哥”的少女。
而苏清绾也在同一时刻僵住。
她看见了自己的手，正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站在一扇青铜门前。门内传来熟悉的呼唤：
“瑶月，快进来，时辰到了。”
她想回应，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眼前的画面与现实重叠，她分不清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梦。
云逸尘缓缓低头，看向自己伸出的手。
那只手，还在往前伸。
仿佛只要再往前一寸，就能握住什么失落数百年的答案。
他的喉咙动了动，挤出一句话：
“原来……你一直在等我。”
喜欢仙途宿缘：破世仇情定今生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仙途宿缘：破世仇情定今生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