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的脚刚踏上第一级石阶，地面毫无征兆地塌了下去。
他反应极快，腰身一拧就要后撤，可脚尖已经踩空。就在那一瞬，归藏珠猛地一烫，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热流顺着经脉直冲脑门。他借着这股劲力强行提气，整个人向后倒飞，险之又险地落在残碑前。
“轰——”
碎石滚落，尘土扬起，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坑壁密布铁刺，长短交错，寒光森然，几具白骨卡在缝隙中，有的头骨都裂成了两半。
楚寒抹了把冷汗：“好家伙，差一点就成串烧了。”
苏清绾急忙上前扶住云逸尘，指尖刚触到他手腕，便察觉脉搏跳得厉害。“你刚才用了太多气血共鸣，再这么来一次，怕是要伤到根基。”
云逸尘没答话，只是盯着那坑洞。归藏珠贴在胸口，微微发亮，映出底下铁刺排列的轨迹——歪斜却有序，像是一道被打乱的阵图。
“这不是普通的陷阱。”他声音压得很低，“是‘断魂步’残阵。”
“啥步？”楚寒皱眉，“听着就不吉利。”
“云家祖传的战阵机关，专为拦杀强敌所设。”云逸尘缓缓道，“只有血脉相承的人，才能感知每一步落脚的生路。其他人，踏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慕容雪冷笑一声：“那你现在是不是该掏出族谱念一遍，让我们确认你真是正牌继承人？”
云逸尘没理她，闭上眼，将归藏珠按在双足之间。金纹缓缓从手臂蔓延至小腿，像是有东西在血管里爬行。他睁开眼时，目光已变得锐利：“我能走通，但必须一气呵成。你们跟在我后面，听我口令，慢半步都可能送命。”
“等等！”苏清绾一把抓住他衣袖，“你刚才已经耗损不小，万一中途支撑不住——”
“那就更不能拖。”云逸尘打断她，“你看那边。”
他抬手指向右路方向。
雾气翻涌，窸窣声越来越近，像是无数细足在地上快速爬行。那声音起初分散，渐渐汇聚成一片，如同潮水拍岸，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节奏。
楚寒脸色变了：“不会吧……咱们刚选完路，那边就开始组团赶工了？”
“不是赶工。”慕容雪眯起眼，“是驱赶。有人或者什么东西，正在把它们往这边逼。”
云逸尘眼神一沉。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我先过。”他说，“楚寒，你跟第二。她们两个留在最后，互相照应。”
“凭什么我第二个？”楚寒叫苦，“第一个探路的是英雄，第二个踩雷的就是笑话！”
“因为你最能扛。”云逸尘淡淡道，“上次被毒蛊咬了三条腿，还能一边蹦一边骂人，这体质不去当垫脚石都浪费了。”
楚寒噎住，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别废话。”慕容雪已将三只细鳞蛊放出，银线般的蛊虫悬浮空中，轻轻颤动，“我的蛊会提前半息触阵，给你预警。但别指望它们替你挡灾，死不死看命。”
苏清绾深吸一口气，掌心凝聚出一团柔和月光，缓缓托在胸前：“我会用灵力接应你们，一旦失衡，立刻拉人。”
四人站定位置，云逸尘站在坑沿，低头看着那一排排铁刺。
归藏珠再次发热，金纹爬上膝盖，仿佛整条腿都被烙印了一般。他抬起右脚，悬在空中，迟迟未落。
“怎么了？”楚寒低声问。
“在等。”云逸尘说，“等它告诉我，哪一步是活路。”
话音刚落，珠子忽地一震，一道微不可察的金线自他脚底延伸而出，直指前方三尺处一块不起眼的石板。
他落脚。
稳稳当当。
没有机关触发，也没有陷阱启动。
“第一步，成。”他低声道，“楚寒，跟上，落在我右前方半步。”
楚寒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跃出。脚刚离地，一只细鳞蛊抢先撞上那块石板，瞬间炸成一团黑烟。
“警告生效。”慕容雪冷声道，“你晚了半息，再慢点就得自己收尸。”
楚寒落地打了个踉跄，差点跪下，好歹稳住了。“我说你们能不能别老拿我试毒？我长得就这么像试验品？”
“你要是长得像天才，早就自己闯过去了。”慕容雪讥讽一句，随即转向苏清绾，“待会轮到你，别愣神。他撑不了太久。”
苏清绾没回嘴，只默默攥紧了手中的月光。
云逸尘继续前行。
第二步，左斜一尺，踩中一块略微凸起的青石。
第三步，右跨半步，避开一根隐蔽的地刺。
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仿佛脚下不是石板，而是薄冰。他的呼吸渐渐沉重，额角渗出细汗，金纹已蔓延至大腿根部，皮肤下隐隐有光流转。
“你还行不行？”楚寒忍不住问。
“闭嘴。”云逸尘声音沙哑，“别打扰我听它的声音。”
“听谁的？”
“先祖留下的阵律。”他顿了顿，“就像小时候练剑，师父敲钟三下，我得跟着节奏出剑。现在也一样，只是钟声变成了血里的震动。”
楚寒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话。
第四步，第五步……第七步。
他们已走过大半陷阱区。
只剩下最后三步。
可就在这时，右路的窸窣声骤然逼近，雾气剧烈翻腾，数十道黑影窜出，形如蜈蚣，却长着人脸，口中滴着黏液，疯狂扑向这边。
“来了！”苏清绾厉声提醒。
慕容雪双手一扬，十数只毒蛊迎面飞出，在空中炸开绿色毒雾。那些怪物嘶叫着退散片刻，但很快又围拢上来。
“撑不住多久！”她咬牙道，“要么赶紧过去，要么一起交代在这儿！”
云逸尘额头青筋暴起，归藏珠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肉。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
“最后三步。”他低吼，“听我指令，连续跳跃，不准停顿！”
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气血灌入双腿。
第八步！
他纵身跃起，落在一块摇晃的石板上，脚下传来机括转动的咯吱声。
第九步！
身形未稳便强行扭身，右脚精准踩中一根铁刺之间的窄缝。
第十步！
最后一跃！
眼看就要登岸，他忽然觉得胸口一滞，归藏珠光芒陡暗，金纹瞬间褪去大半。
身体失去平衡，左脚滑向边缘！
“小心！”苏清绾惊呼，手中月光脱手而出，化作一道光绳甩向他腰间。
云逸尘右手猛拍地面，硬生生止住下滑趋势，左手一把抓住光绳，整个人悬在半空，脚下铁刺离脸不过寸许。
楚寒伸手去拉，却被他厉声喝住：“别过来！阵还没破！”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归藏珠上。
珠子猛地一亮，金纹重新燃起，顺着血管一路冲上头顶。
他借着这股爆发之力，猛然翻身而上，滚落在安全地带。
“过了！”楚寒一屁股坐下，“总算活着出来了。”
可没人放松。
身后，那群怪物已在毒雾边缘集结，越来越多，层层叠叠，眼看就要冲破防线。
前方，是一条狭窄通道，深入山腹，不知通向何处。
云逸尘瘫坐在地，喘得像条离水的鱼。归藏珠黯淡无光，金纹尽数褪去，只在他皮肤上留下淡淡痕迹，像是被火燎过的印记。
苏清绾扑上来检查他状况，手指刚碰到他脖颈，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别……浪费灵力。”他喘着气，“我还活着。”
“你差点就变烤串了知道吗？”楚寒拍着他肩膀，“下次能不能挑条不玩命的路？”
“没有别的路。”云逸尘缓缓坐起，望向那幽深通道，“真相从来不在舒服的地方。”
慕容雪收起蛊虫，冷冷道：“你以为这就完了？刚才那阵法只是残缺版。真正的‘断魂步’有九九八十一关，你现在才过十步，连门都没摸到。”
云逸尘点点头：“我知道。”
他扶着石壁站起来，双腿还在发抖，却一步步走向通道入口。
苏清绾追上去：“你要去哪儿？”
“往前走。”他说，“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打算回头。”
楚寒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这家伙，真是疯得可以。”
慕容雪没说话，只是默默跟上。
苏清绾最后看了眼身后那片杀机四伏的陷阱区，咬了咬唇，也迈步向前。
四人列队，重新启程。
通道尽头漆黑一片，唯有云逸尘胸前的归藏珠，再次泛起一丝微弱金光。
他的手指抚过石壁，触到一道刻痕。
那是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深处。
和之前所有不同的是——
这个箭头，是反着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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