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入中共代表团车队的计划，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步都惊险万分。得益于代表团成员精湛的配合与事先准备的身份伪装，以及对方或许并未料到林锋竟敢如此大胆地选择这条最危险的路径，车队在经历了数道严苛到极点的盘查后，竟奇迹般地驶出了戒严中的芷江城。
当芷江的城墙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时，车内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林锋紧握的拳头才缓缓松开，掌心全是冷汗。但他知道，这仅仅是暂时脱离了最直接的抓捕网络，远未到安全之时。
车队并未直接前往延安，而是在一处偏僻路段让林锋悄然下车，早有地下交通员接应，通过一系列隐蔽的转移，最终将他送回了上海近郊那处气氛日益紧张的教导总队营地。
营地里，表面一切如常，操练声、口令声不绝于耳。但林锋一回来，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副大队长马彪看他的眼神，少了之前的几分表面客气，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和审视。那些已知的军统眼线，活动的频率似乎也更高了。
水生和“夜莺”第一时间秘密见到了林锋，两人脸上都带着忧色。
“连长，你总算回来了！”水生压低声音，“你走的这几天，营里来了好几拨人‘视察’，问东问西，重点都是你去了哪，说了什么。马彪那家伙也上蹿下跳，好像憋着坏。”
“夜莺”补充道：“而且，营区的警卫明显加强了，出入检查变得极其严格，我们的人出去传递消息风险大了很多。感觉…就像一张网正在慢慢收紧。”
林锋沉默地听着，芷江的经历和枕头下的那颗子弹让他明白，这不是感觉，这就是事实。对方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
果然，他回来还不到半天，屁股还没坐热，马彪就亲自来了，脸上带着一种假惺惺的笑容，手里拿着一份密封的命令。
“林大队长，回来了？正好！”马彪将命令递过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刚到的师部紧急命令！军情如火，请大队长即刻过目！”
林锋拆开命令，目光扫过纸面，心彻底沉了下去。
命令是以王耀武直属上级部门的名义签发的，措辞严厉而急迫。内容直指苏北某区域“共军活动频繁，屡屡袭击我接收人员，破坏交通，蚕食地盘”，要求林锋立即率领其第一大队精锐，以“加强侦察、武力示威、清剿小股匪患”为名，紧急开赴该地区，“摸清敌情，挫其锋芒，确保后方安全”，并“伺机捕捉俘虏，获取口供”。
命令中还特意强调，“此次行动乃检验新式战法、锤炼部队之良机，望林大队长不负厚望，果断行事，扬我国军之威！”
字里行间，杀气腾腾。所谓的“匪患”，指的谁，不言而喻。所谓的“捕捉俘虏”，更是用心险恶。
这根本不是什么侦察任务，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投名状”行动！是要逼他亲手将枪口对准曾经的抗日盟友，用同胞的鲜血来证明自己的“忠诚”！
如果他执行了，他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也将彻底沦为内战的开路先锋。
如果他不执行，就是公然抗命，立刻就会给早就埋伏在周围的刀斧手以动手的借口。
马彪看着林锋变幻的脸色，阴恻恻地笑道：“林大队长，这可是上峰对咱们教导总队的看重啊！第一个硬任务就交给了咱们！我已经让下面人开始准备了，弹药粮秣即刻配发，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开拔？”
林锋抬起头，目光冰冷地看向马彪，缓缓道：“命令我看懂了。部队准备需要时间，详细作战计划也需要拟定。马副大队长，你先去集合连以上军官，一小时后会议室开会。”
马彪似乎没想到林锋如此“顺从”，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我这就去！”他转身离开时，嘴角勾起一抹计谋得逞的冷笑。
房间里只剩下林锋、水生和“夜莺”。
“连长！这命令…”水生急得眼睛都红了，“我们不能…”
“我知道。”林锋打断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可怕的平静，“这是我们最后的任务了。”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那些正在被军官催促着领取实弹、检查装备的士兵。他们中的许多人，或许还懵懂不知，即将要去执行的是什么性质的任务。
“水生，‘夜莺’，”林锋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压低了声音，“通知所有绝对可靠的兄弟，做好一切准备。领取双份弹药和口粮，检查所有装备，尤其是电台和密电本。”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最终的决定：“这次‘任务’，将是我们北上之路的开始。但在此之前，我们要先演一场戏，一场给马彪，给他背后那些人看的大戏！”
最后的任务，并非纸面上的命令，而是如何在这绝杀之局中，撕开一条生路，带领愿意追随他的兄弟，奔向光明。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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