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职工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呛人。
易中海躺在病床上，脑袋上缠着一圈圈厚厚的纱布，只露出一双怨毒的眼睛。
他的脸肿得像猪头，嘴唇翻着，几颗门牙的空洞清晰可见。
他正对着两名公安同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同志啊！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他声音含糊不清，却充满了悲愤，“我……我就是好心，看贾家孤儿寡母不容易，想让傻柱接济一下。谁知道他那个妹妹，那个何雨水，二话不说就冲上来打人！她不是打人，她是想要我的命啊！”
旁边，贾张氏这个老虔婆更是发挥出了她撒泼打滚的看家本领。
她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声音尖得能划破玻璃。
“天杀的何雨水啊！你个黑了心的烂货！一大爷这么好的人，为了我们家说了句公道话，就被你打成这样！你这是要断我们贾家的活路啊！公安同志，这种人，就该拉去枪毙！枪毙！”
秦淮茹则站在一旁，默默地流着泪，肩膀一抽一抽的，那副柔弱又委屈的模样，比任何控诉都更能引人同情。
她时不时地“劝”贾张氏两句：“妈，您别说了……我害怕……”
这婆媳俩一唱一和，一个泼妇骂街，一个白莲垂泪，把何雨水彻底描绘成了一个因为一点口角就痛下杀手、丧心病狂的危险分子。
负责记录的年轻公安听得眉头紧锁，他看着易中海的伤情报告——“胸部软组织严重挫伤，伴有轻微内出血，面部多处撕裂伤，牙齿脱落三颗”，这伤势，可不是“拌了几句嘴”能造成的。
“从重处理！必须从重处理！”易中海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这种社会渣滓，不稳定因素，最好判她个十年八年，让她在里头好好改造！把牢底坐穿！”
公安同志合上本子，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依法处理。您先好好养伤。”
……
何雨柱像一头没头的苍蝇，在四合院里急得团团转。
他想去保卫科要人，可门都进不去。
他想找人帮忙，可环顾整个院子，看到的只有一张张冷漠的脸。
刘海中背着手在他面前踱步，嘴里说着风凉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年轻人，就是气盛，不懂得尊重长辈，吃亏了吧？”
阎埠贵则在算计另一笔账，他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傻柱，你妹妹这事儿，可不小啊。打伤了人，医药费、营养费，这都得赔。一大爷是八级钳工，这误工费也不是个小数目。你啊，还是赶紧准备钱吧。”
何雨柱气得眼珠子都红了，他一把推开阎埠贵，怒吼道：“滚！都他妈给我滚！”
他知道，指望这帮人，比指望墙壁开花还难。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忽然，一个名字跳了出来——杨厂长！
对，找杨厂长！
他是厂里最大的官，只要他一句话，说不定妹妹就能出来！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外套都来不及穿，拔腿就往厂领导家属区跑。
冬夜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心里只有一团火在烧。
他一路跑到杨厂长家楼下，却被警卫员拦住了。
“干什么的？”
“我……我是食堂的何雨柱！我有急事，十万火急的事要求见杨厂长！”何雨柱喘着粗气，急切地说。
警卫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他衣衫不整、神情慌张的样子，皱了皱眉：“厂长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行！等不到明天了！”何雨柱急了，就要往里闯。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警卫员一把将他推开。
正在拉扯间，楼上的窗户忽然开了，杨厂长探出头来，不耐烦地问：“小王，下面吵吵什么呢？”
“厂长，是食堂的何雨柱，非说有急事要见您。”
何雨柱一见杨厂长，像是见到了亲人，也顾不上规矩了，扯着嗓子就喊：“厂长！杨厂长！您救救我妹妹吧！”
杨厂长愣了一下，让他上来了。
进了屋，暖气扑面而来。何雨柱看着坐在沙发上，穿着丝绸睡衣，端着一杯热茶的杨厂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嘴笨，颠三倒四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自然是把自己妹妹摘得干干净净，把易中海说成是倚老卖老、没事找事。
杨厂长是什么人？
人精中的人精。
他听完何雨柱那漏洞百出的说辞，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说：“傻柱啊，你也是厂里的老人了，怎么还这么冲动呢？打人，总是不对的嘛。更何况打的还是易中海，他是我们厂的技术骨干，是先进代表。这事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厂长，我妹妹她真不是故意的……”
“行了。”杨厂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这件事，已经移交公安了，就得按章程来。我一个厂长，也不好干预司法公正嘛。你先回去，等公安的调查结果。至于你妹妹……年轻人犯了错，进去接受一下教育，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却把何雨柱所有的希望都浇灭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杨厂长家，只觉得浑身冰冷。
当他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回到四合院时，一股浓郁的肉香从秦淮茹家飘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朝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看见秦淮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满脸笑容地递给棒梗，嘴里还温柔地说着：“慢点吃，别烫着。”
那碗汤，何雨柱认得，那是他刚才给妹妹特意炖的，补补身子用的。
秦淮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抬起头，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
那一瞬间，何雨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他踉踉跄跄地走回自己的屋子。
屋里冷得像冰窖。
灶台上的铁锅空空如也，甚至连锅壁上的油，都擦的比他的脸都干净。
他看着那空锅，又想起秦淮茹家飘出的肉香，想起她那冷漠的眼神，想起杨厂长那副公事公办的嘴脸，想起院里众人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缓缓地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他没有哭，也没有怒吼。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那锅冰冷的鸡汤，眼神一点一点地，从焦急，到失望，再到麻木。
最后，那麻木的深处，有什么东西，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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