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草木腐败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洞口外是一片茂密的野生灌木丛,天色已经昏暗,远处城市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终于出来了!
四人瘫倒在湿冷的草地上,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不那么污浊的空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操…操操操…”
陈斌仰面朝天,胸口剧烈起伏,“老子…老子这辈子…再也不下井了…死也不下…”
林薇薇抱着膝盖,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灵觉疲惫不堪:“感觉…那井里的东西…还在‘钉’…好执着…”
张清明靠着一棵枯树坐下,从裤兜里掏出那半截冰冷的青铜钥匙。
钥匙柄上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诡异。
他又摸了摸另一个口袋——那几瓶从诊所药房找到的、装着暗红粘稠液体的深棕色小瓶还在。
“豆子,”
张清明看向惊魂未定的少年,“老吴除了说下面有‘坟’,还说过别的吗?关于这‘钥匙’?或者…他找的‘主料’?”
豆子茫然地摇摇头,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恐惧:“没…没了…他就…就喝醉了提过一嘴…说…说那坟里…锁着…锁着‘老龙’的骨头…钥匙…钥匙能剥龙骨…抽龙髓…还说…还说龙髓是…是长生药…”
“龙骨?龙髓?长生药?”
陈斌嗤之以鼻,“扯他娘的淡!
真要有龙,早把这破城掀了!
我看他是想长生想疯了,魔怔了!
”
“未必是疯…”
张清明摩挲着冰冷的钥匙,眼神深邃,“百棺滩下那‘环心’,老河岔的‘水眼’,锁龙谣…还有这溶洞深处的‘坟’…都透着‘水’和‘龙’的气息。
老吴几百年谋划,挪水眼、钉枢眼、炼人魈、搞血祭…最后的目标是这‘坟’里的东西…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
他掂了掂那深棕色的小瓶:“这东西,恐怕就是他用来‘剥龙骨’的工具。
诊所那个‘血眼’怪物,就是强行灌了这‘药’的失败品,成了不人不鬼的‘钥匙’。
”
林薇薇突然抬起头,看向暮色笼罩下死寂的城市:“感觉…城里…那些‘线’…好像…更‘乱’了…老吴死了…‘环心’沉寂了…地脉被钉住了…但…总感觉…还有别的‘线头’…在动…”
仿佛印证她的话,远处城市边缘,靠近老河岔的方向,毫无征兆地腾起几股浓密的黑烟,在昏黄的天空中显得格外刺眼。
隐约似乎还有骚乱的声音传来。
“操!
又他妈闹什么幺蛾子?”
陈斌撑着膝盖站起来,动作牵扯到被油污浸透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没完了是吧?刚爬出耗子洞,这又是哪路神仙放火?”
“过去看看。
”
张清明把钥匙塞回裤兜,站起身,动作牵扯得肌肉一阵酸胀,但左臂挥动间那股纯粹的力量感依旧在。
他抓起插在泥地里的枣木拐杖,杖头沾满了黑油和灰烬。
“豆子,跟紧。
”
豆子哆嗦着爬起来,像条受惊的小狗,亦步亦趋地缩在林薇薇旁边。
棚户区比他们记忆中的更加破败。
歪斜的窝棚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骨架,焦黑的断壁残垣随处可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焦糊味、垃圾腐败的酸臭,还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人群聚集发酵出的汗臭和绝望。
骚乱的中心在一小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像一块烂疮。
几十个蓬头垢面、眼窝深陷的幸存者挤在一起,脸上交织着麻木、惊恐和一种病态的狂热。
他们围成一个半圆,面朝着空地中央一个用破木板和烂砖头草草垒起来的“台子”
。
台子上站着一个人。
枯槁,佝偻,像一截被雷劈焦的老树桩。
身上那件殡仪馆的深蓝旧工装沾满了新鲜的泥灰和暗褐色的污迹,油腻板结的花白头发下,一张脸蜡黄干瘪,如同揉皱又抹平的黄纸。
浑浊的眼珠嵌在深陷的眼窝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非人的光芒。
是秦老头!
那个本该在殡仪馆焚尸间角落里僵硬死去的守夜人!
陈斌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我…我操?!
这老棺材瓤子…诈尸了?!
”
张清明瞳孔骤然收缩,一把按住几乎要冲出去的陈斌,将他死死拽进旁边一堵断墙的阴影里。
林薇薇反应极快,拉着吓傻的豆子也蹲了下来,手指冰凉地攥紧张清明的衣角。
秦老头站在那简陋的祭台上,枯瘦的手臂猛地高高举起,手里捏着半张皱巴巴、边缘焦黑卷曲的黄色符纸。
那符纸上的朱砂符文早已黯淡模糊,像干涸的血迹。
“时辰——到了!
”
他嘶哑的吼声如同破锣刮擦铁皮,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人群的骚动,“沉渊的债!
拖了几百年!
该还了——!
”
底下的人群一阵骚动,恐惧像瘟疫般蔓延开。
一个抱着孩子的干瘦女人哭嚎起来:“秦伯…秦伯饶命啊…我们…我们拿什么还啊…”
“还?!
”
秦老头浑浊的眼珠猛地扫向那女人,嘴角咧开一个极其难看的弧度,露出焦黄稀疏的牙齿,“拿命还!
拿魂还!
拿这满城的怨气,去填那无底的窟窿!
”
他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老河岔的方向,又猛地指向脚下这片焦黑的土地,“看见没?龙王怒了!
使者要降神罚了!
这烟!
这火!
就是给咱们的警告!
再拖下去…嘿嘿…都得化成灰!
填了那口‘灶’!
”
“使者?什么使者?”
人群后面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壮着胆子喊了一嗓子,声音发虚。
秦老头浑浊的眼珠子诡异地转动着,扫过一张张惊恐的脸,最后,竟像是穿透了断墙的阴影,精准地钉在了张清明藏身的方向!
他枯槁的嘴角再次咧开,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利:
“钥匙呢?!
啊?!
没钥匙剥不开龙骨!
剥不开龙骨就抽不出龙髓!
没有龙髓…拿什么去填沉渊的眼?!
拿什么去熄龙王的怒?!
”
他捏着那半张残符的手,直直地指向断墙阴影,枯瘦的手指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债——总得有人还!
你们说——是不是?!
”
“轰!
”
人群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狂乱的嘶吼和哭喊。
“还债!
还债!
”
“钥匙!
把钥匙交出来!
”
“给龙王使者!
剥龙骨!
”
绝望和恐惧催生出的疯狂瞬间吞噬了理智。
几十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一种原始的、被逼到绝境的凶戾,齐刷刷地转向张清明他们藏身的断墙。
人群如同决堤的污浊洪水,朝着断墙汹涌扑来!
破砖烂瓦在他们脚下被踩得粉碎,扬起的灰尘混合着口沫横飞的咒骂。
“操!
冲我们来了!
”
陈斌头皮瞬间炸开,后背的寒毛根根倒竖,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几乎是本能地攥紧了手里那根沾满油污、扭曲变形的钢筋,指关节捏得发白,“妈的!
这群疯子!
”
“感觉…线…全缠过来了!
”
林薇薇的声音带着被勒紧脖子的窒息感,小脸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张清明身后缩,“像…像掉进了蜘蛛网…每一根…都勒在肉里…”
张清明眼神冷得像冰。
他一把将吓傻的豆子推到林薇薇身边:“护住他!
”
自己却迎着那汹涌扑来的人潮,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手中的枣木拐杖重重顿在脚下的焦土上,发出“咚”
的一声闷响。
“都他妈给老子站住!
”
炸雷般的吼声,裹挟着百棺滩搏杀后残留的凶悍戾气,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冲在最前头的几个人。
冲势猛地一滞!
前排几个红了眼的汉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凶悍吼声震得心头一悸,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脸上疯狂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短暂的空白和惊疑。
后面的人收不住脚,顿时撞作一团,咒骂和推搡声响起。
混乱的间隙,张清明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越过攒动的人头,死死钉在祭台上那个枯槁的身影上。
秦老头浑浊的眼珠里,那点非人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嘴角那抹诡异的弧度似乎加深了。
他捏着残符的手依旧指着这边,干瘪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念着什么古老的诅咒。
“钥匙…龙骨…”
张清明心头雪亮,裤兜里那半截冰冷的青铜钥匙像块烙铁,隔着布料灼烧着他的皮肤。
这老鬼,死而不僵!
他根本不是诈尸,是早就被什么东西…“缝”
回去了!
像个提线木偶!
目标就是自己身上这把钥匙,还有溶洞深处那所谓“龙坟”
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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