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沙哑的哭喊声，穿透了周家那扇单薄的木门。
门外，所有村民都屏住了呼吸。他们死死地盯着那扇门，眼神中充满了紧张和期盼。
王柱的这一跪，代表了他们所有人最后的希望。
院内，苏媚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地看向周辰，不知道小叔会如何应对。
周辰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将手中那碗喝了一半的肉汤放下，站起身，走到了门口。
“吱呀——”
院门被缓缓拉开。
清晨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
门外跪着的王柱，和他身后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睛，全部清晰地暴露在周辰的视线里。
周辰没有立刻去扶王柱，也没有立刻同意或拒绝。
他只是倚着门框，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想换食物，可以。”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但我有两个规矩。”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连大气都不敢喘。
“第一。”
周辰伸出一根手指。
“我不养闲人，不养懒汉。想从我这里换走一块肉，就必须拿出等价的、或者说，让我看得上眼的东西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还跪在地上的王柱身上。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我不接受哀求，更不接受下跪。我这里是交易，不是施舍。”
“站起来，像个男人一样，堂堂正正地说话。”
王柱愣住了。
他身后那些原本也准备下跪的村民，也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没想到，周辰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在他们的认知里，强者对弱者，要么是欺压，要么是施舍。而周辰提出的，却是一种他们从未接触过的，名为“平等交换”的东西。
王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站得笔直。
“周家哥儿，你说得对！”他瓮声瓮气地说道，“这是我家的锄头，虽然刃口卷了，但铁是好铁！我……我就拿它换一口吃的，换一碗肉汤也行！”
周辰的目光，落在那把锄头上，只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
“废铁，于我无用。”
王柱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有了王柱开头，其他村民也壮着胆子，纷纷将自己带来交换的东西，放到了周家门口的空地上。
一时间，周家的门口，变成了一个五花八门的杂货摊。
有豁了口的陶罐，有破了洞的渔网，有几把蔫了吧唧的野菜，甚至还有一个老太婆，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支据说能辟邪的、发黑的银簪子。
周辰缓步走出院门，在这些杂物前蹲下身。
苏媚儿跟在他的身后，第一次，她以一种女主人的姿态，挺直了腰板，面对着全村的乡邻。
周辰像一个最挑剔的君王，在审视着子民们献上的贡品。
他拿起那个破陶罐看了看，扔到一边。
他拎起那张破渔网抖了抖，也扔到一边。
他甚至没去看那些野菜和银簪子。
村民们的心，随着他每一次摇头，都往下沉了一分。
难道……他什么都看不上吗？
就在众人快要绝望的时候，周辰的动作，停在了一堆锈迹斑斑的铁器前。
那是一整套打铁的工具。
有铁锤，有铁钳，还有几块大小不一的铁砧。虽然布满了铁锈，但看得出，用料都非常扎实。
“这是谁的？”周辰头也不抬地问。
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壮汉，紧张地走了出来。
“是……是俺的，俺爹传下来的。”
周辰站起身，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会打铁吗？”
“俺叫铁山。俺爹是铁匠，俺……俺也学过几年。”壮汉局促地回答。
周辰点了点头。
他用手中那把柴刀的刀背，轻轻拨开地上那些无用的杂物，最终，稳稳地停在了那套打铁工具之上。
他抬起头，对铁山说了一句，让所有村民都心脏骤停的话。
“工具留下。”
“人，也留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以后，你每天都能吃饱。”
轰！
这句话，平淡，却又蕴含着无穷的魔力。
它像一道惊雷，狠狠地在所有饥饿的村民耳边，炸响了！
每天……都能吃饱？！
铁山整个人都懵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旁边的人用力推了他一下，他才如梦初醒，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对着周辰就要下跪。
“不用跪我。”周辰淡淡地说道，“以后，用你的力气和手艺，换你的饭。”
接着，周辰的目光又落在了人群中一个提着篮子的老妇人身上。
“你篮子里的，是麻线？”
那老妇人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将篮子递了上来。
篮子里，是一卷卷捻得极其均匀、无比坚韧的麻线。
周辰取出一根，用手试了试韧性。
【强度不错，多股编织后，足以作为加强弓弦和陷阱绳索的材料。】
“老婆婆，你这手艺，我都要了。”周辰说道，“以后你捻的所有麻线，我都用肉跟你换。一卷麻线，换你半斤肉。”
半斤肉！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那老妇人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连声道谢。
这时，昨天那几个得了周辰一块肉干的孩子，也怯生生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们手里捧着一个用茅草编的小窝，里面，是七八枚大小不一的鸟蛋。
“大……大哥哥，这个……给你。”为首的那个男孩，仰着脏兮兮的小脸，眼中满是期盼。
周辰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他笑着收下了那几枚珍贵的鸟蛋，然后转身对苏媚儿说：“嫂嫂，去，给他们每人装一碗肉干。”
苏媚儿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转身进屋。很快，她就端着一个装满了肉干的陶碗走了出来，给每个孩子都分了一大把。
孩子们捧着香喷喷的肉干，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以后，帮我跑腿干活，”周辰对他们说，“都有肉吃。”
第一批交易，在众人那羡慕、嫉妒、甚至有些发红的眼睛中，顺利完成了。
换到东西的人，欣喜若狂，宝贝似的捧着食物，匆匆离去。
没换到东西的人，则站在原地，开始拼命地思考，自己家里，到底还有什么“有用”的东西，自己，到底还有什么能被周辰看上的“本事”。
整个盘龙村那死气沉沉的氛围，第一次，被一种名为“希望”和“价值”的东西，搅动了起来。
交易结束。
周家小院的木门，再次缓缓关上。
换到肉的几户人家里，很快就飘出了久违的、能把人馋死的肉香味。
而没换到的人家，则在村里四处打听，议论着周辰到底还需要些什么。
整个村庄的生产积极性，在这一刻，被前所未有地调动了起来。
院内，苏媚儿看着那套打铁工具和那几卷麻线，又看了看正在默默擦拭柴刀的小叔子，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香味，从院角的熏房里，更加浓郁地飘散了出来。
周辰站起身，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熏房的盖板。
他从里面取出一块已经被熏制成诱人金黄色的肉条。那肉条看起来干爽紧实，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烟与香的奇妙味道。
他割下一小片，递到苏媚儿嘴边。
“尝尝。”
“我们的第一件‘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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