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国中军大帐里,空气凝重得能挤出水来。
兀赤国师背着手,在铺着熊皮的地上来回踱步,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鹰嘴崖惨败的消息像一盆冰水,把他心里那点翻盘的火苗彻底浇灭了,连带着那股邪火也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透心凉的清醒和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唉……”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屁股坐回帅椅,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仗打到这份上,再硬撑下去,就是自取灭亡了。
粮草只够七天,军心经此一败,更是摇摇欲坠。
再耗在血刃关下,别说攻城了,到时候自家军队饿得哗变都有可能。
“不能再打了。”
他低声自语,做出了决断。
“必须撤,而且要撤得漂亮,不能让人追着屁股打。”
他抬起头,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狠厉,开始下达一连串命令:
“传令!前军变后军,依托现有营垒,梯次防御,缓缓后撤!多布疑兵,旗帜照常打,灶坑数量不减,不能让赵擎川立刻看出我们要跑!”
“抽调各部最精锐的骑兵,组成断后死队,由……统领,埋伏在撤退路线两翼险要处。若雍军敢贸然追击,就给我狠狠地咬他一口,让他们不敢深追!”
“辎重营先行,轻装简从,能丢的累赘东西都丢了,加快速度!”
“派人去……通知还在镇北关方向牵制的阿尔斯楞部,让他们也相机后撤,向王庭方向靠拢!”
一道道命令发出,整个雪狼国大营像一部庞大的机器,开始缓慢而紧张地调转方向,为一场艰难的撤退做准备。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除了安全撤退,就是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名字——沈言!
此子不除,他寝食难安!
与此同时,血刃关,主帅大帐。
气氛与雪狼国大营的压抑截然不同,虽然也能听到关外隐约的攻防声,但帐内却透着一股振奋和喜悦。
靖远侯赵擎川拿着刚刚收到的、从鹰嘴崖加急送来的战报,反复看了三遍,脸上那惯有的严肃神情终于绷不住了,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猛地一拍大腿:
“好!好小子!沈言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他之前虽然同意了沈言的计划,也提前调拨了连弩,但心里其实一直悬着一块石头。
毕竟沈言太年轻,又是如此险招,万一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可他万万没想到,结果竟然能好到这种地步!
“以自身伤亡二十余人,阵斩、俘获敌军六千有余!还生擒了那个莽夫莽古尔!”
赵擎川看着战报上的数字,仍是有些难以置信,“这诸葛连弩……真乃国之利器!太可怕了!也太有用了!”
他兴奋地站起身,在帐内踱步:“有此利器,我北境防线,稳如泰山矣!传令!即日起,命铁方城全力赶制此弩,要人给人,要料给料!优先装备各边防要隘!”
激动之余,他冷静下来,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这场大胜,意义远不止歼灭几千敌军那么简单。
它极大地提振了全军士气,沉重打击了雪狼国的嚣张气焰,更重要的是……
“沈言……这次想不扬名都难了。”
赵擎川捻着胡须,若有所思。
凭借生擒敌国公主(虽然后来被救走)、献上连弩利器、再到如今这场堪称教科书式的经典歼灭战,沈言的名字和功绩,很快就会随着捷报传遍北境,乃至传入京城。
这无疑是一次极其成功的“造势”!
一个年轻、有才华、立下赫赫战功的将领形象,已然树立起来。
这对他未来的计划,至关重要。
“来人!”
他沉声下令,“将鹰嘴崖大捷的战报,用八百里加急,速报京城!为所有参战将士,特别是参军沈言及其所部,向陛下请功!”
“是!侯爷!”
传令兵高声应诺,快步离去。
他知道,兀赤那条老狼,快撑不住了。
北境的危局,总算看到了扭转的曙光。
而这一切,那个叫沈言的年轻人,居功至伟!
“沈言啊沈言,本侯果然没看错你。”
他望着鹰嘴崖的方向,低声自语,“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接下来的路,你要更加小心了……”
而他,必须确保这颗好不容易才崭露头角的将星,不能轻易陨落。
城上城下,一番看不见硝烟的交锋就此展开。
兀赤想要赎回莽古尔等被俘官兵,以稳住军心,这是他的软肋。
而靖远侯赵擎川和沈言,则牢牢抓住了这一点。
“国师欲赎回麾下勇士,可见爱兵如子,老夫佩服。”
赵擎川捋着胡须,语气平淡,却带着强势,“不过,莽古尔千夫长乃我军重要俘虏,还有被俘官兵亦近五百之众。若轻易放还,只怕我麾下儿郎心中不服啊。”
兀赤心中暗骂老狐狸,脸上却不得不维持着谈判的姿态:“侯爷所言极是。不知侯爷有何条件,但讲无妨。只要在我力所能及之内,必不推辞。”
“呵呵,国师爽快。”
赵擎川与身旁的沈言交换了一个眼神,沈言微微点头,示意计划可行。
赵擎川这才缓缓开口:“我军连日征战,粮草消耗巨大,将士们甚是辛苦。听闻贵部此次南下,携带牛羊牲畜颇丰?不如,就以八千头肥羊,两千头健牛,换取这五百余名俘虏,如何?一来可解我军粮草之困,二来,也算全了国师体恤部下之心意。国师意下如何?”
这个条件一出口,兀赤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八千头羊!两千头牛!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若是平日,这些牲畜虽然数量巨大,但对于二十万大军来说,倒也并非伤筋动骨。
可眼下……情况完全不同了!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潜影”小队在后方烧杀劫掠的情报,一个个被焚毁的部落营地,被宰杀抢掠的无数牲畜……本就岌岌可危的补给线更是雪上加霜。
如今军中粮草满打满算仅够七日之用,再拿出这一万头牲畜,无异于又抽走了大军一两天救命的口粮!
这简直是在他本已流血的心口上又插了一刀!
“侯爷……这条件,是否过于苛刻了?”
兀赤强压着怒火,试图还价,“如今冰天雪地,筹措如此数量的活畜,实在困难。可否以部分金银珠宝替代?”
赵擎川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决:
“国师,非是老夫不通情理。北境苦寒,金银珠宝不能果腹,唯粮草牲畜方是硬通货。”
“若国师觉得为难,那此事……便作罢吧。莽古尔千夫长等人,我大雍自会以礼相待,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这话软中带硬,潜台词就是:不换?行啊,那这些人我们就扣下了,正好打击你们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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