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澈那句话,听不出是质问还是嘲讽,亦或是单纯的陈述。沈莲岫心中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放下笔,转向他所在的方向,语气平静无波:“树欲静而风不止。妾身是否恶名昭着,取决于说话之人的目的,而非事实本身。”
周临澈在惯常坐的窗边椅子上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竹手杖:“你待如何?”他没有质疑,没有安慰,只是直截了当地询问她的应对之策。这态度,反而让沈莲岫觉得轻松。合作伙伴,就该如此。
“流言如野火,堵不如疏。”沈莲岫走到他对面坐下,“妾身确有应对之策,只是……可能需要借世子爷的‘势’一用。”
“说。”周临澈言简意赅。
“妾身需要青墨帮忙查两件事。”沈莲岫条理清晰地说道,“第一,流言传播的关键节点和经手人,尤其是与二房和钱嬷嬷关联的证据。第二,妹妹口中那位‘江南名医’的底细。”
周临澈敲击手杖的手指停顿了一瞬,空洞的眸子“望”着她:“你怀疑那名医有问题?”
“妹妹‘病体初愈’便如此急切地为世子爷荐医,其心可诛,或其医可疑。”沈莲岫声音转冷,“妾身不敢赌她是哪一种。”若是前者,无非是沈芜瑜争宠的手段;但若是后者,那背后牵扯的可能就是针对周临澈甚至国公府的阴谋。她必须将最坏的可能考虑进去。
周临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他对侍立一旁的青墨道:“按世子妃说的做。”
“是,爷。”青墨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有了周临澈的默许和青墨的协助,沈莲岫行动起来便有了底气。她并未急着去柳夫人面前辩解,也没有去找沈芜瑜对质,那只会越描越黑。
她先是让徐嬷嬷暗中接触了几个在流言传播中并非核心、却又知道些内情、且家境有些困难的下人,或施以钱财,或承诺对其家中困境施以援手(比如帮其生病的家人请医问药),不动声色地收集了一些旁证。
同时,她依旧每日准时去福禧堂请安,协助柳夫人处理庶务。面对柳夫人偶尔投来的、带着更深探究和冷淡的目光,她也只作不知,行事反而比以往更加沉稳周到,将分派给她核对的几本陈旧账目梳理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指出了两处不起眼的疏漏,让柳夫人想挑剔都无从下手。
几日下来,柳夫人见她如此沉得住气,心中的天平反而微微动摇。她不喜欢这个替嫁的庶女,但她更厌恶被人当枪使。
时机很快成熟。
这日,二房李氏又来给柳夫人请安,话里话外又扯到了流言:“母亲,您说这外面传得也太难听了,大嫂毕竟是咱们国公府的世子妃,这名声坏了,咱们府上姑娘们的名声也要受影响啊……”她一边说,一边拿眼瞟沈莲岫。
沈莲岫正在帮柳夫人整理佛经,闻言,头也未抬,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宣纸,声音温和却清晰地响起:“弟妹说的是。流言猛于虎,确实不能任其肆虐,损我国公府清誉。”
她站起身,对着柳夫人福了一礼:“母亲,关于近日府中流传的污蔑儿媳之词,儿媳已查到些眉目,涉及府中下人搬弄口舌、构陷主母。此事可大可小,但长此以往,必助长歪风邪气,令母亲治家之严明蒙尘。儿媳恳请母亲允准,当众彻查此事,以正家风。”
柳夫人捻动佛珠的手停了下来,深深地看着沈莲岫:“你查到了什么?”
沈莲岫示意徐嬷嬷将收集到的证词(主要是几个下人的供述,指向流言最初是由二房一个碎嘴婆子和被遣回的钱嬷嬷喝酒时散布开来,并添油加醋)呈上,虽不算是铁证,但人证物证指向清晰。
李氏的脸色瞬间变了:“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无凭无据,怎能血口喷人!”
“弟妹稍安勿躁。”沈莲岫看向她,目光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是否血口喷人,一审便知。更何况,这流言中还牵扯到妹妹为世子爷荐医的善举被曲解,若不让真相大白,岂非寒了妹妹一片好意,也让人质疑我国公府不识好歹?”
她巧妙地将沈芜瑜也拉下了水,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柳夫人脸色沉了下来。她可以容忍内宅争斗,但不能容忍有人把手伸到周临澈的身上,更不能容忍有人挑战她的权威,利用她来生事。“去,把涉及的下人,还有钱嬷嬷,都给我带过来!”她冷声吩咐。
一场当众对质在福禧堂的庭院里进行。有柳夫人坐镇,又有青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更确凿的人证(某个目睹钱嬷嬷与二房婆子密谈的小丫鬟),以及沈莲岫适时拿出的、用利益“打动”的旁证,事情很快水落石出。
流言确系由钱嬷嬷(心怀被遣回的不满)和二房李氏身边的婆子(受了李氏暗示)率先散布并扭曲夸大。李氏矢口否认是自己指使,将所有罪责推给了婆子。
柳夫人大怒,当即下令将那两个婆子打了二十大板,发卖出去;钱嬷嬷革去三个月月钱,降为粗使。对于李氏,柳夫人虽未重罚,却也当众斥责她治下不严,罚她闭门思过半月,抄写女德女戒百遍。
至于沈芜瑜,柳夫人只淡淡说了一句:“芜瑜丫头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往后这等荐医之事,还需谨慎,莫要再授人以柄。”轻轻揭过,却也让沈芜瑜涨红了脸,不敢再多言。
这一场风波,以沈莲岫的全面胜利而告终。她不仅洗刷了污名,更借此机会立了威,让府中上下都看清了这位世子妃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其手段与心性,不容小觑。
回到锦澜院,周临澈难得地没有立刻去书房,而是和她一同进了内室。
“处理得不错。”他难得地给出了正面的评价,虽然语气依旧平淡。
“仰仗世子爷相助。”沈莲岫并未居功。
这时,青墨从外面进来,面色有些凝重,他看了一眼沈莲岫,还是低声向周临澈禀报道:“爷,查到了。沈二小姐推荐的那位‘江南名医’,明面上是苏杭一带的游方郎中,但暗地里……似乎与逍遥王府的一个外管事,有过接触。”
周临澈敲击手杖的手指骤然停下。
沈莲岫的心也猛地一沉。果然!沈芜瑜荐医,背后竟然牵扯到了逍遥王!那个可能害他眼盲的幕后黑手!
周临澈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眸子“望”向沈莲岫,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你的好妹妹,还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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