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相府夜筹
秦昭王五十年夏五月,咸阳相府的梧桐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吕不韦斜倚在美人靠上,听着陈墨汇报蜀地传来的密报,手中的象牙算珠拨出“咄咄”轻响。相府后园的水池里,新养的玄鸟纹锦鲤正啄食漂浮的《慎战》篇残页,月光下,鳞片上的秦篆“止杀”二字忽明忽暗。
“李冰的分水堤用了代郡的滑轮组?”吕不韦的指尖停在“蜀”字算珠上,“妙啊,铁血派以为蜀地是蛮夷之地,却不知那里正在熔铸秦蜀的文明之剑。”
陈墨将蜀地送来的青铜模型摆在案上,鱼嘴分水堤的结构与代郡的矿井支架如出一辙:“墨者矩子改良了夯土技术,用赵地的芦苇席加固堤基,比秦法规定的‘三丈一夯’效率高三倍。”他指了指模型中的暗格,“里面还藏着《赵风》的水利歌谣,民夫边唱边劳作,竟不知疲惫。”
吕不韦忽然低笑,算珠拨出一串急促的节奏:“李斯之流以为治水只是修渠,却不知每一粒夯土都能成为文明的种子。对了,子楚的赵姬夫人……”
“已有三个月身孕。”陈墨摸出代郡铜镜碎片,镜中映出他眉间的忧虑,“华阳夫人派了楚国巫祝守在府中,说是要‘保胎’,实则监视。”
“监视好啊,”吕不韦将算珠按成“囍”字形状,“赵姬腹中的孩子,可是大秦未来的‘秦赵同源’活证据。”他忽然压低声音,“告诉阿禾,让她以‘胎教’为名,教赵姬唱秦歌,最好混着赵国童谣——要让铁血派知道,文明的传承,从胎儿就开始了。”
陈墨点头,想起阿禾在邯郸别馆教民夫唱秦歌的场景。那时的她还穿着赵国素衣,如今已能在咸阳宫与华阳夫人周旋,发间的玉簪也换成了秦楚合璧的式样。
“丞相,”门外传来门客的通报,“廷尉署送来‘铁血派’密报。”
李斯的密信被火漆封成骷髅形状,吕不韦用算珠轻轻一挑,信中“斩草除根”四字跃入眼帘。陈墨看见信末附的名单,第一个就是自己的名字,旁边批注着“代郡余孽,文明毒瘤”。
“他们想在《吕氏春秋》成书前动手。”吕不韦将密信投入蟾蜍形炭盆,火苗腾起时,“毒瘤”二字被烧成飞灰,“陈墨,你明日去一趟咸阳工室,就说老夫要亲自验收新铸的‘止杀剑’。”
“止杀剑?”陈墨挑眉,“先生是说……”
“剑名‘止杀’,刃用赵地精铁,鞘刻秦篆《无衣》。”吕不韦的算珠拨出兵器铸造的节奏,“让工室的老匠人们知道,文明派不是只会舞文弄墨,也能铸剑卫国。”
是夜,陈墨潜入咸阳工室,看见工匠们正在铸造的青铜剑上,竟刻着赵国的蟠螭纹与秦国的饕餮纹。工室令看见他胸前的胎记,忽然跪地:“小人曾在长平为赵军铸剑,如今愿为大秦铸‘止杀’。”
陈墨扶起老人,看见他掌心的老茧里嵌着秦赵两国的铜屑:“老丈可知,这把剑的剑脊用的是代郡的‘百炼钢’技术,剑刃却是蜀地的‘淬火法’?”
“知道,”老人擦拭剑身,“就像小人这双手,既能握赵戈,也能铸秦剑。”
更深漏尽时,陈墨带着新铸的“止杀剑”回到相府,看见吕不韦正在灯下批注《吕氏春秋·上德》篇:“以德以义,不赏而民劝,不罚而邪止。”算珠旁摆着一碗粟米粥,正是阿禾从蜀地带来的“文明粥”,里面混着秦粟、赵麦与蜀地红米。
“试试这粥,”吕不韦推过碗,“就像咱们的文明,杂糅七国,反而更有滋味。”
陈墨刚要开口,忽闻相府外墙传来异响。他挥剑斩断一支淬毒的弩箭,箭头刻着李斯的“廷尉”徽记。阿禾紧跟着跃入院中,发间玉簪已换成墨家的机关暗器:“铁血派的‘影子杀手’来了,足有三十人。”
“来得好!”吕不韦拍案而起,算珠被震得飞溅,“正好试试新铸的‘止杀剑’!”
庭院中骤然响起金铁交鸣。陈墨舞剑时,发现“止杀剑”果然锋利异常,赵地精铁的韧性让剑刃劈开暗器时几乎无声。阿禾则带着墨者们展开防御阵,用秦歌的节拍传递暗号,竟让杀手们的配合出现混乱。
“岂曰无衣?与子同仇!”不知是谁起了个头,相府门客们竟在厮杀中唱起秦歌。陈墨看见工室老人挥舞着铸剑锤加入战团,锤头刻着的“止杀”二字砸在杀手头盔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战斗结束时,庭院里躺满黑衣人。吕不韦踩着月光走近,手中算珠不知何时换成了暗器:“看看他们的腰牌。”
陈墨翻开杀手衣襟,看见里面绣着的不是李斯的廷尉署徽记,而是——楚国的凤纹。他与阿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
“华阳夫人?”阿禾轻声道。
吕不韦轻笑,算珠拨出楚国的巫祝节拍:“铁血派与楚系外戚联手了。他们怕子楚登基后,楚系势力被文明派取代。”他指了指杀手腕间的玉镯,“这是楚地的‘断情’毒,中者七窍流血而亡,与当年楚怀王遇刺如出一辙。”
陈墨握紧“止杀剑”,剑身上的蟠螭纹在血光中狰狞如活物:“先生打算如何应对?”
“以血还血,以文还文。”吕不韦从杀手怀中搜出密信,信中用楚文写着“除子楚,立成蟜”——成蟜乃秦王庶孙,铁血派属意的继承人。“明日早朝,你就将这封信与‘止杀剑’一同呈上,就说——”他顿了顿,算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就说楚系外戚与铁血派勾结,意图颠覆‘秦赵同源’的天命。”
陈墨点头,忽然想起白天在工室看见的场景:老工匠们铸剑时,会在剑柄刻上自己的姓氏,秦赵杂陈。这或许就是吕不韦说的“文明铸剑”——每一把剑都是七国工匠的心血,每一道纹路都是文明的印记。
是夜,他在《秦记》中写下:“昭王五十年夏,相府遇刺,刺客携楚地毒器。幸得‘止杀剑’初成,门客皆勇,化险为夷。是日,工室老匠言:‘剑可杀人,亦可护人,在所用者心。’”竹简末端,他画下秦赵工匠共铸一剑的场景,旁边注:“铁血与文明,本是剑之双刃。”
窗外,阿禾正在教相府婢女唱新改编的秦歌,歌声混着剑刃擦油的声响,在咸阳的夜空中飘荡。陈墨摸了摸胸前的胎记,忽然觉得这道印记不再是枷锁,而是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铁血牢笼,让文明之光遍洒天下的钥匙。
更深漏尽时,吕不韦的算盘声从隔壁传来,节奏轻快如秦歌。陈墨知道,相邦又在计算新的“奇货”了——这次的奇货,或许就是赵姬腹中的胎儿,未来的始皇帝嬴政。而他,将用手中的“止杀剑”与心中的文明之火,为这个即将诞生的婴儿,开辟一条铁血与文明并存的道路。
【第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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