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后,日头正毒辣辣的。
蝉鸣在老槐树的枝头上扯着嗓子叫,空气里飘着晒热的泥土味道和草木清香。
穿着一袭水绿色布拉吉连衣长裙的乔星月,走在谢中铭的右侧,她纤瘦高挑的身影在谢中铭挺拔如松的身影旁显得有些娇小。
谢江从二八大杠上跳下来,看到星月和老四肩并肩朝家门口走来的身影,想到了他和黄桂兰处对象的情景。
那时候是40年代,黄桂兰是大学生,剪着齐耳短发,远远瞧一眼,谢江心窝子都像是被炭火烫了一下似的。那会儿谢家在锦城有钱有势,家里的那些制造产业还没有捐给国家,他身边也有很多优秀的大家闺秀,可他眼里只有黄桂兰一人。
由于时代动乱,他想和黄桂兰见上一面非常难。
每次见黄桂兰,他们也会像中铭和星月这样肩并着肩走在一起,谁也没说话。
谢江是过来人,他瞧着谢中铭故意放慢的脚步,便知道这小子是嫌弃和星月一起走过的这截路太短了,巴不得能和她有更多独处的时光,巴不得能和星月肩并肩走更长的路吧!
儿子的心思被谢江尽收眼底。
他也没打扰谢中铭和乔星月。
如黄桂兰所说,这两个年轻人要是能重新组建一个新的家庭,一起带着安安宁宁生活,那该多好呀。
那样他们谢家不仅多了一个媳妇,还多了两个可爱懂事的乖孙女。
谢江可是和黄桂兰一样,盼着能有个孙女盼了很久了,这星月要是真嫁给他家二婚的老四,他可是一下子多了两个孙女。
槐树底下,乔星月发现谢江站在小院门前,喊了他一声谢叔,谢江这才开口,“赶紧回屋吧,昨晚你俩没回来,你兰姨急死了。”
谢江也没问两人去哪里了。
若不是有突发情况,老四和星月也不可能一整夜没回来。
瞧着他俩都平平安安的,谢江心里这就踏实了。
谢江把二八大杠抬起来,迈过小院的门槛往里走。
乔星月在门槛外面停顿片刻,看着站在屋檐下伟岸挺拔的谢中名。
他的肩背挺得笔直,仿佛能撑起一片天,静静地站在她面前静如松之劲,年轻气盛的意气和将帅之才的沉稳在他身上完美交融。
乔星月的目光中少了平日的疏离客套,多了一份柔软和微笑,“谢中铭,一会儿你就告诉兰姨和谢叔吧。”
她,是不是该改口了?
既然她都愿意以胖丫的身份面对兰姨和谢叔了,是不是该叫他们一声爸妈了?
檐下光影交错。
谢中铭站的笔直。
他常年板正的肩背微微松弛,眼角藏不住地亮起来,像是憋了许久的光终于透了出来,“星月,你真的愿意和我以夫妻的身份,面对我爸我妈了?”
树荫下吹过一阵带着热气的风,撩动乔星月水绿色的布拉吉长裙,乔星月干净的双眼里露出笑意来,“嗯,一会儿进去就告诉咱爸咱妈,我就是胖丫,安安宁宁就是他们的亲孙女。”
乔星月一直都知道,兰姨和谢叔还有老太太都特别喜欢女娃。
听到这个消息,兰姨估计会高兴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
这声“咱爸咱妈”让谢中铭胸口的热乎劲直冲头顶,嘴角不受自控地往上一扬,平日里沉稳的眼神里浸满了软乎乎的笑意,“行,星月,我听你的,一会儿进屋就告诉咱爸咱妈这个好消息。”
高兴之余,他的声音略显淳厚洪亮。
院子里,谢江将二八大杠停在阴凉处,见到老四和星月迈进门槛,不由问,“有啥好消息要告诉我们?”
谢中铭满眼亮堂,“爸,咱进屋说。”
没等三人走进堂屋,黄桂兰已经从堂屋的门槛迈出来,也不顾外头日头正盛,站在太阳底下看着他们三人。
见到星月和老四平平安安回来了,黄桂兰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幸好没发生啥意外。
黄桂兰眼尖,她第一时间发现老四和星月穿的衣服都不是昨天那套,星月身上那件水绿色的布拉吉长裙十分亮眼,穿在她身上像是染满了整个春色一样。
这条新的连衣裙,不会是老四给星月买的吧。
行啊,她家老四看起来闷头闷脑的,也是个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开心的。
“星月,你今天穿这身新衣赏,好看。人更好看。”黄桂兰笑得合不拢嘴。
说话间,几人一起走进堂屋里,乔星月问,“兰姨,奶奶和安安宁宁去午睡了?”
盛夏的午后容易犯困,加上昨晚安安宁宁是和黄桂兰睡的,两个娃一整晚醒了好几回,一直在找妈妈,所以这会儿正在午睡。
黄桂兰点了点头,“你谢叔说你们俩有好消息有告诉我们,是啥好消息?”
谢中铭看了乔星月一眼,与乔星月交眼神汇间,得到她的同意,目光随即又扫向黄桂兰和谢中铭二人。
眼神略显兴奋,却依旧带着稳稳当当的沉稳劲儿。
“妈,胖丫找到了,我和胖丫的娃也找到了,你想不想见到你的儿媳妇和乖孙女?”
这声音难掩亮堂。
黄桂兰见星月从外面热辣辣的日头下回来,小脸都晒红了,正拿着搪瓷杯准备给星月倒一杯热水。
这个消息让她倒着热水的动作停下来。
可那倾斜的水壶,却有源源不断的热水倒向搪瓷杯里。
杯满了,热水溢出来,又从四方桌上滴下来,她这才惊觉。
平日里,谢江若是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接过黄桂兰手里的保温壶,叮嘱她小心些,可今天他也被谢中铭的这句话给震惊得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老两口还盼着星月和中铭能在一起,重新组建一个新的家庭。
这胖丫和胖丫生的娃都找到了,那星月咋办?
可他们谢家又做不出那样无情无义,既然找到了胖丫和胖丫生的娃,不可能不管她们母女。
一时之间,黄桂兰和谢江心里五味陈杂,酸的,涩的,苦的,甜的,欣慰的,都有。
胖丫和娃都还活着,他们当然倍感欣慰,那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黄桂兰满眼遗憾地看着乔星月,见乔星月眼里染着明媚的笑意,实在有些不解她这般反应。
黄桂兰是过来人,自从老四在火车上替她挡子弹后,通过她的观察,她发现星月心里也是有他家老四的。
这老四的媳妇胖丫找到了,星月咋还能这般高兴,不应该和她一样失落吗?
黄桂兰想不明白。
她第一时间抓住星月的手,眼里泛起酸楚和遗憾的泪意,“星月啊,兰姨是真想让你给我当儿媳妇……但是,但是……”
她哽咽着,停顿片刻,又道,“但是这胖丫也是命苦,被自己亲妈算计,嫁给了我家中铭。这五年多,胖丫是钱没捞着,人也没捞着。中铭五年多没回茶店村看过她们母子,是我家中铭对不起胖丫。”
虽然黄桂兰不喜欢胖丫。
这胖丫在茶店村也是出了名的偷鸡摸狗好吃懒做,但好歹是中铭的媳妇。
既然她还活着,又被中铭给找到了,不能就这么把人给赶走。
人非圣贤,熟能无过?
胖丫从小被曾秀珠影响,才导致了她一身的恶习,若要是换个环境,说不定能受到感化,改邪归正。
黄桂兰相信每个人生下来都是善良的,只是受环境影响才有好坏之分。
纵使她有千不愿万不甘,最终还是选择了责任和担当。
她紧紧地抓住乔星月的手,泪眼婆娑道,“星月,以后你就给兰姨当亲闺女好不好,安安和宁宁也是兰姨的亲孙女。或许你愿意的话,我还有另外两个儿子,老三和老五都没成亲。老三比你大,老五比你小,你看看……”
谢中铭打断,“妈,你说啥呢,星月就是胖……”
“兰姨,在家呢?”谢中铭的话,被堂屋外的叫喊声打断。
那是新来的门卫小赵,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剪着平头,长得精瘦的精神小伙。
他从外面火辣辣的日头下走进来,站在堂屋外的院子里,喊了一声,“兰姨,你家来客人了。”
黄桂兰走到堂屋门口,见精瘦的小赵领着一个背着背篓的长得黢黑的妇人走进他家院子。
这妇人的背篓里,背着一筐白皮红苕,那是茶店村的特产。
整个茶店村产量最多的就是白皮红苕。
这又黑又瘦的妇人见了谢家的院子里种满了瓜果蔬菜,她随手摘了一颗红彤彤的大番茄,一口咬到一大半。
清甜可口的番茄汁顿时解了不少燥热之意。
这妇人手里拿着一颗没吃完的番茄,又摘了一颗揣进兜里。
黄桂兰打量着她,“小赵,这是谁?”
她家啥时候有这种这客人了?
哪有一进别人家院子,招呼也不打一声,就随便摘人家瓜果的?
这个妇人,谢江和黄桂兰都不认识,但是谢中铭和乔星月却认得她,她就是胖丫娘曾秀珠。
在茶店村她被拘留了几天,又给放出来了。
曾秀珠箱子里的三千多块钱,是这些年从谢中铭这里坑蒙拐骗得来的,她花掉了一半,存了一半。
可上回谢中铭带着星月回茶店村开身份证明时,被乔星月全给拿走了,还把她送派出所拘留了几天,这口恶气曾秀珠咋可能咽得下去?
她几大口啃完手里红彤彤的番茄,兜里揣了一个,又去摘了一口,继续啃起来。
“这番茄谁种的,咋种得这么甜?”
一会儿她要多摘几颗装背篓里。
黄桂兰看不下去了,但她是个读书人,骨子里刻着教养,她礼貌地问道,“这位同志,请问你找谁,是不是找错人了。”
“没找错。”
回应黄桂兰的,是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的乔星月。
这曾秀珠是真能折腾,在茶店村的时候已经被拘留过了,咋又跑到锦城军区大院来。
肯定是冲着钱来的。
乔星月对黄桂兰说,“兰姨,她就是胖丫妈,曾秀珠。”
自从中铭娶了胖丫,黄桂兰和谢江还从未与亲家见过面。上次曾秀珠到部队来找他家中铭,中铭直接把人带派出所去了。
这人咋能这么闹腾,又是冲着钱来的吧,黄桂兰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下去。
曾秀珠背着一背篓的白皮红苕,闻声抬头,目光落在穿着水绿色布拉吉连衣裙的乔星月身上。
上次在茶店村,她说她就是胖丫,还把她家翻了个遍,从她床底拿走了她装在箱子里的所有存款。
曾秀珠是不相信眼前这个又瘦又漂亮的年轻女人,就是她家胖丫的。
可她对她家的所有事情了如指掌。
胖丫小的时候皮肤就白,像她爹。
曾秀珠长得黢黑,当初是见胖丫爹长得英俊,家里又有钱,所以用同样的手段给胖丫爹下了配种兽药,才成功嫁给胖丫爹的。所以这胖丫生下来,那惹眼的模样就随了她爹。
她家胖丫除了胖以外,皮肤也是白白的,眼睛也是大大的,兴许这乔星月就是被她赶出家门的胖丫。
曾秀珠不管那么多了,既然她说她是胖丫,那今天她说什么也要让谢中铭给彩礼。
眼见着胖丫在谢家穿得这么好,她身上那条布拉吉裙子还是崭新的,曾秀珠盘算着,得让她脱下来,回头拿回去给大柱媳妇金花穿。
金花生完孩子,再瘦一圈,应该能穿得上。
这门婚事是她曾秀珠争取来的,要没她费那一番功夫,胖丫能嫁到谢家这么好的家庭来?
“看啥,没看你娘背上背这么重,还不快给我接下来。”曾秀珠瞪着乔星月的同时,紧攥着背篓的两条肩绳,借着身体的力道将背篓往下送。
那意思是让乔星月帮她接下来。
可乔星月站在那里纹丝不动,锐利的眼神让曾秀珠有些发怵。
这丫头在茶店村的时候,不知道拿啥扎了她几下,扎得她全身又疼又麻,好吓人的。
曾秀珠的语气不敢再凶巴巴的,缓了下来,“赶紧给娘接下来呀,娘大老远给你背红苕来,也不知道搭把手。”
不明所以的谢江,出于礼貌,赶紧帮忙把背篓接下来。
站在一旁的黄桂兰,更是听得一头雾水,她攥住乔星月的手腕,疑惑道,“星月,这胖丫妈咋说,她是你娘?那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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