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还缺一个。”
杨辰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李靖的心坎上。
还缺一个。
这四个字,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烫得李靖的灵魂都跟着颤栗。他一生所求,不就是这句话吗?一个能让他尽展所学,统帅三军,驱策猛将,定鼎江山的舞台。
他曾以为李渊是那个人,可换来的却是猜忌与冷眼。
此刻,这个舞台,这个他梦寐以求的位置,就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用一种近乎施舍的、理所当然的语气,递到了他的面前。
李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胸口那股被罗成一句“最弱”憋出来的郁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看着杨辰,看着那双含笑的、却比星辰更深邃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前半生的所有挣扎与苦闷,都显得有些可笑。
所谓的经天纬地之才,若是遇不到那个能驾驭他、信任他、并为他提供一切的君主,也不过是屠龙之技,空有宝山而不得其门。
他没有立刻拜谢,也没有慷慨陈词。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已过了热血上头的阶段。他只是缓缓地、郑重地,再次躬身,行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大礼。
这一次,他拜的不是救命之恩,而是知遇之诺。
杨辰坦然受了这一礼,他知道,李靖这只鹰,已经被他彻底收服了。他要的不是李靖的感激,而是他的忠诚与才华。
“此地不宜久留,”杨辰环顾四周,尽管战场已经被清理得干净,但空气中那股血腥味一时半会儿还散不掉,“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为先生和红拂姑娘接风洗尘。”
他话说得随意,仿佛不是在刚经历一场厮杀的荒山野岭,而是在自家的府邸后院。
罗成闻言,立刻会意,调转马头,对着身后打了个手势。
又是那种无声的、高效的执行力。
很快,就有几名骑士从队伍后方牵来几匹备用的战马,马背上还驮着折叠好的行军帐篷和包裹。
李靖看着那几匹马,眼角又是一抽。这些马匹虽然不如主力战马神骏,但也绝对是筋骨强健的良马,可它们的作用,竟然只是驮运物资的辅兵。
定国军的豪富,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一行人没有走远,就在附近寻了一处背风的平地。
在李靖和红拂女震惊的目光中,定国军的士兵们用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搭建起了一座小小的营地。
两顶干净整洁的帐篷拔地而起,地上铺着厚实的防潮毛毡。篝火被迅速点燃,一口行军锅架在火上,锅里很快就飘出了肉粥的香气。甚至还有士兵从包裹里取出了折叠的木凳和一张小小的案几。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井然有序。
当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和一块用油纸包着的、还带着余温的麦饼,被一名士兵恭敬地递到红拂女面前时,她彻底愣住了。
她和李靖逃亡多日,吃的是冷硬的干粮,喝的是冰冷的溪水,睡的是漏雨的破庙。她以为行军打仗,本就该是如此艰苦。
可眼前这一切,颠覆了她的认知。
这哪里是行军,这简直像是一群贵公子出来踏青游猎。
她下意识地看向杨辰。
只见杨辰已经在一张木凳上坐下,罗成正站在他身后,低声汇报着什么。他一边听,一边从容地用木勺搅动着碗里的肉粥,姿态优雅得像是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杨辰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尝尝吧,军中伙食简陋,将就一下。”
红拂女的脸颊没来由地一热,连忙低下头,小口地喝着粥。
肉粥熬得软糯香滑,麦饼也松软可口。温热的食物滑入腹中,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与寒冷。可真正让她感到温暖的,却是心中那股奇异的安定感。
她偷偷抬眼,看着那个坐在火光旁的男人。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只要有他在,这片危机四伏的荒山,仿佛就变成了最安全的港湾。
李靖端着粥碗,心思却完全不在食物上。他一边吃,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营地的一切。
他发现,那些定国军的士兵在安营扎寨之后,并没有闲下来。一部分人自觉地在营地四周布下了明哨暗哨,另一部分人则开始一丝不苟地保养自己的兵器和甲胄,还有人正细心地为战马刷洗、喂食豆料。
没有喧哗,没有嬉闹,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李靖的心,沉了下去。
这不是一支军队,这是一个有生命的、高度自律的整体。他忽然想起了罗成那句“最弱”。
或许……那不是一句玩笑话。
“先生在想什么?”杨辰的声音,将李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李靖回过神,放下碗,神情严肃地看着杨辰:“主公,我在想杨玄感。”
“哦?”杨辰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他此刻,应该也正在想我。”
李靖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主公以雷霆之势,全歼了他派出的精锐追兵,消息一旦传回,杨玄感必然震动。他为人虽然嚣张,却非蠢材。他会意识到,太原城外,出现了一个他招惹不起的敌人。”
杨辰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杨玄感此次来太原,名为追查贪腐,实为与李渊争夺地盘。他最大的敌人,始终是李渊。”李靖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如今主公大军在此,对他而言,就是腹背受敌。他绝不敢在尚未与李渊分出胜负之前,再与主公这样的强敌开战。所以,我断定,他下一步必然会收缩兵力,放弃对我的追捕,转而全力应对李渊,同时派人查探主公的虚实与来意。”
“说得不错。”杨辰笑着点了点头,对李靖的分析很是满意,“那依先生之见,我下一步,该当如何?”
这既是考较,也是真正的问策。
李靖精神一振,他知道,这是杨辰给他的第一个机会。
他沉吟片刻,道:“敌退,我进。杨玄感收缩,正是主公入主太原的良机。主公只需大张旗鼓,率军入城。杨玄感为免冲突,定会退避三舍。而太原留守李渊,此刻正与杨玄感对峙,也无暇他顾。届时,主公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占据太原城。此乃……渔翁得利之计。”
“哈哈哈哈……”杨辰闻言,忍不住放声大笑。
他指着李靖,对一旁的罗成道:“看到了吗?这才是军师。一碗肉粥的功夫,就把太原城的归属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罗成那张冰山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认同,对着李靖微微颔首。
得到杨辰和罗成的双重肯定,李靖心中那最后一丝疑虑与矜持,也彻底烟消云散。一种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之感,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
与此同时,距离此地数十里外的太原城郊,杨玄感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杨玄感,这位杨素之子,当朝炙手可热的权贵,此刻正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上。
他的面前,跪着一个浑身泥水、狼狈不堪的散兵,正是从罗成的箭雨下侥幸逃脱的漏网之鱼。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杨玄感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三百人的精锐斥候营,被全歼了?连校尉刘三的尸首都找不回来?”
那名散兵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将……将军,是真的!我们追到那片林子,本来已经把李靖和那个女的围住了,可……可突然就从林子里射出好多好多的箭,跟下雨一样……然后,然后就冲出来好多骑兵,都穿着黑色的盔甲,为首的一个白袍小将,用一杆银枪……”
他说得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但话里的信息,却让帐内的几名副将脸色都变了。
“箭雨?骑兵?”一名副将皱眉道,“这太原左近,除了李渊的兵马,哪里还有成建制的骑兵?更何况是在山林里发动冲锋?”
“是鬼!是鬼啊将军!”那散兵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画面,突然尖叫起来,“他们杀人不眨眼,清扫战场比……比咱们伙夫收拾碗筷还快!那不是人,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废物!拖出去!”杨玄感被他吵得心烦意乱,怒吼一声。
两名亲兵立刻上前,将那名已经精神失常的散兵拖了出去。
大帐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杨玄感揉着发痛的额角,他派出的斥候营,是他麾下最精锐的部队之一,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专门用来执行追杀、渗透之类的任务。如今,为了一个区区李靖,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
他无法接受。
“报——”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声急报。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斥候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启禀将军!我部在西山方向,发现大股军队活动迹象!火光冲天,营帐连绵,其旗号……旗号是‘定国军’!”
“什么?!”
杨玄感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定国军?杨辰的定国军?他们不是在洛阳吗?怎么会跑到太原来了!”
帐内所有将领,尽皆哗然。
定国军杨辰,这个名字如今在天下诸侯间,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收编瓦岗,坐拥洛阳,更传闻其人有“情圣”之名,专好夺人妻女,偏偏被他看上的女人,最后都死心塌地。
杨玄感一直对此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些夸大其词的流言。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草包,能有什么真本事?
可现在,这个“草包”的军队,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还一口吞掉了他三百精锐。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杨玄感的脑海中浮现。
难道……刚才那个幸存者说的,都是真的?
那支如同鬼神般的军队,那个白袍银枪的小将……都是定国军的人?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梁骨,缓缓向上攀爬。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有李渊一个。可现在,一头更加凶猛的史前巨兽,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潜伏到了他的身边,并对他露出了森然的獠牙。
“将军,怎么办?”一名副将忧心忡忡地问道,“杨辰此人,深不可测。如今他大军在此,我们……”
杨玄感死死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
与杨辰开战?
他不敢。
他带来的兵力,本就是为了对付李渊。若是再与定国军这支虎狼之师硬拼,无论胜负,最后都只会让李渊坐收渔利。
可就这么退了?
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杨玄感,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哑巴亏!
他盯着地图上太原城的位置,又看了看西山的方向,眼中凶光闪烁,挣扎不定。
良久,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传我将令,全军后撤三十里,避开定国军锋芒。另外……派人去一趟唐国公府,告诉李渊。”
杨玄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冷笑。
“就说,他心心念念的女婿,带着大军,来太原‘拜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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