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骨咔哒一响,陈九黎手指没停。
他正把一段断裂的竹条削成楔子,动作稳得像在切腊肉。红绸缠在手腕上,一圈一圈,像是随时能甩出去,又像是只是随手绕着玩。
沈照靠在墙边,探阴棒横放在膝上,指尖轻轻摩挲棒身。她没说话,但呼吸比平时沉,像是肺里压着块冰。刚才那件小衣服上的符灰,还在她鼻尖留着一丝焦味,不散。
闻人烬坐在桌角,金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她手里捏着那件旧衣,指节发白,衣角已经被揉出毛边。她咬了下后槽牙,没出声。
门开了。
不是被风吹开的。是被人推开的。
王半仙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陶坛,泥封没拆,坛身还沾着点土。他穿的还是那身灰布褂子,脚上布鞋沾了泥,像是刚从地里走回来。
他没笑,也没念那句“小赌怡情”。
他走进来,把坛子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酒,”他说,“你爹当年也喝过。”
陈九黎手里的伞骨停了一瞬,随即继续削。
“我爹喝的东西多了。”他抬头,眼皮都没抬,“坟头纸钱他都拿来卷烟。”
王半仙没动,只把袖子往上一捋。
一道焦黑疤痕从手腕爬到肘弯,扭曲如锁链,边缘泛着暗红,像是烧进去的符文。
沈照猛地抬头,探阴棒“当”地一声点地。
那疤的纹路,和她背上“七杀锁魂”阵图,一模一样。
“我祖上是闻家活祭的执刀人。”王半仙声音平得像在说天气,“每代一人,手持青铜钺,砍下祭品的头。百年七代,砍了七十七个。”
闻人烬冷笑:“那你现在是来补刀的?”
王半仙没理她,从怀里摸出一块青铜信物,放在桌上。
巴掌大,形如残月,边缘刻着细密鬼篆。中间有个缺口,像是被硬掰断的。
陈九黎眼神一缩。
这块牌子,他见过。在第63章那面铜镜里,一个穿黑袍的老头戴在腰间,主持祭礼。
“我爷爷死在墓里。”王半仙说,“他想救那个女人——闻家第一任祭品。他拔了柳木钉,放她魂走,结果自己被反噬,烧成了炭。”
“所以你盗墓,是为了替他完成?”沈照问。
“不。”王半仙摇头,“是为了救一个人。”
他看向陈九黎。
“三十年前,你在异界自毁道行,魂卡在阴阳缝里。差一步,魂飞魄散。我那晚去挖墓,不是为了玉牌,是为了借地脉一口气,把你推过来。”
陈九黎手指一顿。
左眼金纹微微发烫,像是有根线在往脑子里扯。
他看见一闪而过的画面:漆黑的天,一道裂口,有人从里面坠下来,手里抓着半截红绸。
“你凭什么救我?”他问。
“因为你救过我。”王半仙从怀里掏出半块玉牌,递过去。
玉牌一碰红绸,绸面突然浮现四个字:**救三命,还一恩**。
陈九黎盯着那字,没接。
“你前世救过我三次。”王半仙收起玉牌,“第一次,我在祖坟里被煞气缠身,你用伞尖点我眉心,破了咒。第二次,我被盗墓同行活埋,你割了自己心头血,画符召阴差。第三次……你替我挡了雷劫,魂散大半。”
他顿了顿。
“所以我这辈子,守着这块玉牌,等你回来。”
屋子里静了几秒。
闻人烬突然笑了一声,笑得有点疯。
“所以你是好人?”她问,“你偷了我祖奶奶的玉牌,害得我家族百年献祭,现在告诉我你是来救人的?”
“我不是好人。”王半仙说,“我是赎命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你信吗?”他反问,“你说你家祖宗吃人,警察会把你当疯子抓走。”
闻人烬闭了嘴。
陈九黎终于把伞骨装好,咔哒一声合上伞。
“所以你盗墓,是为了借地脉之力救我。”他说,“结果契约松动,闻家的祭品机制开始乱套。”
“对。”
“然后你开了古董店,守着玉牌,也防着它被人找到。”
“对。”
“那你现在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王半仙没答。他从怀里又掏出一物——半枚铜钱,黑得发亮,边缘刻着“半仙斋”三字。
“这是信物。”他说,“也是催命符。我今晚把它交出来,等于自废命格。从此我不再是守墓人,也不再是活祭后裔。”
沈照忽然闷哼一声。
她猛地站起,探阴棒直指窗外。
“它们来了。”
陈九黎抬头。
窗外夜色浓得像墨,街灯不知何时全灭了。远处街角,黑影一层层叠上来,像是从地缝里爬出来的。
不是鬼。
是尸。
成片成片的尸,穿着旧式寿衣,手脚僵直,头低着,一步步往侦探社走来。没有声,没有风,只有地面在微微震。
沈照的通幽骨开始发烫,她咬牙撑住,手指掐进探阴棒。
“数量……上千。”她声音压着,“煞气浓度,接近地脉裂口。”
闻人烬抓起桌上的赶尸铃,铃舌撞出一声脆响。
“他们知道你来了。”她盯着王半仙,“你一露面,它们就动了。”
王半仙没看窗外,只低头看着那坛桂花酿。
“这酒,”他轻声说,“是我爷爷留下的最后一坛。他死前说,等救恩之人归来,就打开它。”
陈九黎站起身,伞尖点地三下。
“现在打开了?”
“打开了。”
“然后呢?”
王半仙抬头,眼神空得像口枯井。
“然后我得死。”
“为什么?”
“因为活祭的规矩——”他声音低下去,“**执刀人若叛,尸群必出,血洗三街,直到他死为止。**”
屋外,尸群已推进到五十步内。最前面的几具尸体抬起头,眼眶漆黑,嘴角裂到耳根。
沈照的探阴棒尖端开始渗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陈九黎看着王半仙,忽然笑了。
“你早知道会这样?”
“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躲?”
王半仙把酒坛推到他面前。
“躲了,恩就还不清了。”
陈九黎没再问。他转身走到墙角,抽出红绸,一圈圈缠上手臂。
闻人烬咬断毛笔杆,朱砂混着烈酒甩在铃上。
沈照闭眼,通幽骨从袖中滑出,指尖刺破,血珠滚落。
屋外,尸群的脚步声终于清晰起来。
踏,踏,踏。
像是无数根铁钉在刮地。
王半仙坐在桌边,慢慢拆开酒坛的泥封。
一股陈年酒香散出来,混着点腐味。
他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咂了咂嘴。
“嗯,”他说,“还是那个味。”
陈九黎伞尖一挑,指向门外。
“你打算怎么死?”
王半仙放下杯,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钥匙,锈得厉害。
“用这个。”
“什么钥匙?”
“城隍庙地库的。”
“你不是说要死?”
“死之前,”他抬头,眼底忽然亮了一下,“得把门打开。”
陈九黎眯眼。
“哪道门?”
王半仙没答。他只是把钥匙放在桌上,推过去。
钥匙碰到红绸的瞬间,绸面猛地一颤。
上面浮出三个字:**归位门**。
喜欢诡秘伞匠:我在鬼气复苏世界封神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诡秘伞匠:我在鬼气复苏世界封神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