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卷在臂上,陈九黎一脚踩碎那枚“闻”字铃,黑气缩回地底的瞬间,荒原上的九口青铜铃齐齐一震。风停了,铃不响,可空气里那股子铁锈味却浓了起来,像是刚杀完人的刀在滴血。
沈照单膝跪地,探阴棒插进裂开的铃身,指节发白。她没抬头,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有活气。”
闻人烬站在她身后半步,掌心还攥着那半截断笔杆,指头缝里渗出血来。她盯着地上碎裂的青铜块,忽然笑了一声:“我爹要是知道他家祖传的赶尸铃最后是被他闺女亲手敲碎的,怕是要从坟里爬出来抽我。”
陈九黎没接话,他正低头看自己的手腕——银针刚收回鞘,可皮肤底下却有东西在动,像是一根线顺着血脉往心口爬。他猛地攥紧拳头,那股蠕动感才停下。
“别动。”沈照突然低喝。
她把探阴棒抽出来,换右手按住左眼旧伤。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碎铃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像是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
“它在听。”她说。
闻人烬皱眉:“谁?”
“不是谁。”陈九黎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是阵。这铃阵认人,也认血。”
他弯腰,从碎铃堆里捡起一片边缘锋利的残片,手腕一翻,划开掌心。血刚涌出,他就把伤口按在铃碴上。
血没流下去。
它悬在半空,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一滴一滴往上飘,钻进那些青铜碎片的缝隙里。碎片开始轻微震动,接着,一片变两片,两片变四片……眨眼工夫,地上多了十几枚崭新的小铃,个个铃舌微颤,却无声。
“操。”闻人烬往后跳了一步,“这玩意儿还会生崽?”
“不是生。”沈照喘了口气,“是复制。你流多少血,它就长多少铃。”
陈九黎甩了甩手,把血珠弹开。新长出的铃铛立刻哑了火,表面泛起一层灰白,像是蒙了层死皮。
“看来只吃活血。”他冷笑,“还挺挑食。”
闻人烬眯起眼:“那要是我摇一下这个?”她从怀里掏出那枚赶尸铃残片,轻轻晃了晃。
“叮。”
声音不大,可九根石柱上的铃铛同时一颤,荒原地面裂开一道细缝,直奔铃阵而来。那缝里爬出更多青铜铃,一个个从地底钻出,像毒蛇出洞,围成一圈,把三人圈在中间。
“收手。”陈九黎一把按住她手腕,“这阵现在认你,你一响,它就疯。”
“认我?”闻人烬瞪眼,“我他妈又不是它们祖宗!”
“你比祖宗还亲。”陈九黎盯着她,“你是祭品。最后一个。”
沈照突然抬手,探阴棒横扫一圈,在地上划出七道印记。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棒尖,随即猛力刺向“闻”字铃的残骸中心。
“给我——滚出来!”
棒身剧震,像是捅进了什么活物的内脏。地面猛地一抖,一根细如发丝的红线从铃碴里被拽出,另一头连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是一小撮胎发,焦黄打结,缠着半片褪色的红布。
陈九黎瞳孔一缩。
他认得那布。小时候家里那把老油纸伞的内衬,就是这种红布。他娘说,那是他出生时裹身子的布条。
沈照把探阴棒一拧,胎发“啪”地断开,飞向陈九黎。他伸手接住,指尖刚触到那发丝,银针就自己从袖中滑出,自动穿进发根。
“嗤——”
幽火燃起,胎发悬在火中,竟在空中投出一片光影——是一份名单,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每行后面都标着年月日。最上方写着“闻家三十七年新生儿名录”,最后一行,赫然是“闻人烬,丙寅年七月初七”。
“七月初七……”闻人烬喃喃,“我生日?”
“也是鬼门开的前夜。”陈九黎盯着名单,“他们每年生一个,名字都记在这铃里。三十七年,三十七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更像祭品材料。到最后……选中了你。”
沈照喘得厉害,左眼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她用探阴棒撑着地,声音发颤:“铃阵靠血脉运转。你的胎发是引子,她的名字是钥匙。你们俩,一个是锁芯,一个是钥匙齿。”
“所以只要她出现,铃就活。”陈九黎眯起眼,“只要我流血,铃就增。”
“那现在怎么办?”闻人烬抬头,“难道让我把名字从这破纸上划掉?”
“不用。”陈九黎把胎发收进怀里,银针收回袖中,“让它念完。”
“你说什么?”
“让它把名字念到最后。”他看向沈照,“你还能撑住?”
沈照没说话,只是把探阴棒重新插进“闻”字铃的残骸,左手按在左眼伤处,右手在地面快速划动。盲文浮现,她嘴唇微动,像是在默念什么咒。
铃阵开始震动。
第一声,是从地底传来的,低沉得像是心跳。名单上的字开始发光,一个个浮起来,顺着风飘向九口大铃。
“闻人清,甲辰年三月十五。”
铃响。
一枚新铃从地底升起,加入阵列。
“闻人昭,乙巳年八月二十。”
又一声。
再一枚。
名字一个个念下去,铃越来越多,地面几乎被青铜覆盖。沈照的脸色越来越白,左眼血流不止,可她的手没停。
“闻人烬,丙寅年七月初七。”
最后一个字落下。
荒原上万铃齐鸣。
不是声音,是冲击。
那股声波直接撞进骨头里,陈九黎耳鼻瞬间渗血,红绸自动绷紧护住心脉。闻人烬直接跪倒,玉佩炸成粉末,掌心被碎片割出十几道口子。
沈照仰头,一声闷哼,整个人向后倒去。
陈九黎一步抢上,红绸卷臂,硬生生把她和闻人烬一起揽进怀里,银针瞬间布成一圈,在周身形成屏障。可那声波太强,针尖一根根崩断,最后一根插进他肩胛骨时,“啪”地碎了。
他咬牙撑着,眼睁睁看着沈照左眼的伤口在血中愈合。
不是结痂。
是睁开。
那只原本失明的眼,眼皮缓缓掀开,露出完整的瞳孔——金光流转,纹路如符,和他左眼的金纹一模一样。
风停了。
铃不响了。
九口大铃悬在石柱上,铃舌静止,像是被冻住。
沈照慢慢站直,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左眼。指尖离开时,沾着一滴金红色的血。
她看向陈九黎。
两人目光一碰,陈九黎脑子里突然炸开一幅画面——不是记忆,也不是幻象,而是一个字,立体地浮在空中,由无数细小的符文组成:**开**。
七月半,鬼门开。
那字只存在了一瞬,随即消散。
“你看到了?”他问。
沈照点头。
闻人烬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你们俩打什么哑谜?我怎么觉得刚才有把刀在脑子里搅?”
陈九黎没理她,盯着沈照的眼睛:“你左眼……现在能看见什么?”
沈照缓缓抬头,望向九根石柱。
“不是看见。”她声音很轻,“是听见。铃在说话。”
“说什么?”
“它说……”她顿了顿,像是在听什么只有她能懂的声音,“它说,祭品已齐,只等子时。”
闻人烬冷笑:“等我?”
“不。”沈照转向她,“等你点头。”
“我点头就开?”闻人烬瞪眼,“谁他妈信这种鬼话!”
“你不信也得信。”陈九黎松开红绸,活动了下肩膀,“它绑了你三十七年,从你娘怀你那天就开始算日子。现在名单念完了,铃炸了,血也流了——它就差你一句话。”
“什么话?”
“同意。”沈照说,“你只要说‘我愿意’,门就开。”
“放屁!”闻人烬一脚踢飞脚边的铃铛残片,“我宁愿被炸成渣也不说!”
地面突然一震。
九口大铃同时裂开一道缝,黑气从缝里钻出,缠上三人脚踝。陈九黎刚要动,却发现动不了——那黑气像是活的,顺着经脉往里钻,压得他连呼吸都困难。
沈照猛地抬手,探阴棒指向天空,盲文在空中一闪而没。
黑气退了。
但铃没停。
它们开始旋转,越转越快,围绕着中央祭坛形成一道青铜风暴。风暴中心,浮现出一扇门的轮廓,门上刻着三个字:**回魂门**。
“它自己开了?”闻人烬声音发抖。
“不是。”沈照盯着那门,“是有人替她说了‘愿意’。”
“谁?”
沈照没回答。
她看向陈九黎。
陈九黎脸色变了。
他忽然想起刚才那幅画面——“开”字浮现时,他的嘴,似乎是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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