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哭了，也可以在我面前哭，没关系的。”
沈嗣明的身子一僵，原本就有些发酸的鼻子这会儿更是难受，隐忍不住地眼眶发胀。
他闷闷地说道：“走吧……陪我去看看母亲吧。”
……
墓园坐落在半山腰，被苍翠的松柏环绕，显得格外肃穆宁静。
沈嗣明对这里很熟悉，他牵着姜书愿的手，脚步沉稳地走在青石板上，最终在一处被打理得十分整洁的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的照片里，是一位笑容温婉的女士，眉眼间与沈嗣明有着几分惊人的相似，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透着同样的温柔与坚韧。
沈嗣明松开姜书愿的手，缓缓蹲下身，将怀里一直小心护着的一束白色百合轻轻放在墓前。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去照片上几乎不存在的尘埃，动作小心翼翼，带着无限的眷恋。
“妈……”
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被风吹散：“我来看您了。”
他停顿了很久，像是积攒着勇气，才继续轻声说道：“今天，我带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来见您。”他侧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姜书愿，眼神复杂，有悲伤，有怀念，也有一丝将她带入此处的郑重。
沈嗣明的情绪复杂，他母亲让他皈依佛门，入了佛门是不能娶妻的，可他却是把姜书愿给带了过来。
母亲……会生气吗？
姜书愿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对着墓碑上那张温柔的笑脸，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最终选择了最真诚的表达：“阿姨，您好，我是姜书愿。”
沈嗣明擦着墓碑，对着墓碑上的照片说话：“这些年，世界各地的寺庙，我都派人或者是亲自去盯着修复过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极力克制的哽咽，却又努力想挤出一点轻松的笑意，那模样让姜书愿的心口阵阵发酸。
她悄悄伸出手，握住了他垂在身侧、微微有些颤抖的手。
沈嗣明立刻反手握紧，力道很大，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妈，我已经很久没让自己生病了，就算是生病吃了药就会好，再也不需要人将我送进医院了……当年……要是我身体好一些，要是我能照顾好自己，妈你就不用请保姆了……”
“我……”
沈嗣明痛哭出声，心揪疼的厉害。
姜书愿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脊背：“沈嗣明，你不是神，你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这话听着不好听，但是却忽然让沈嗣明身上那种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喘不过气的感觉，一下子就消散了。
肩上的重担，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的愧疚，好像忽然就消失了。
“这件事情不怪你。”
“生活中充满了偶然，把所有这些偶然的责任都背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这太沉重了，也不公平。”
“你母亲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
“你的母亲之所以急着赶回来，是因为她爱你。这是一个母亲最本能、最自然的反应。”
“如果她知道这个结果，我相信她最痛苦的不是离开，而是让你背负上这样的枷锁。她最大的愿望一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而不是用一生的自责来惩罚自己。”
“而且，或许那串佛珠，只是用来保你平安的，妈妈并没有真的想要让你皈依佛门。”
沈嗣明紧抿着唇，沉默不语，难道这么多年，他都理解错了母亲的意思？
母亲……不是想让他修建所有的寺庙，看遍诵遍所有的经书……
只是想要……让他过的幸福快乐，就这么简单吗？
“阿姨……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山间的风轻轻吹过，拂动两人的衣角，松柏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一声悠远而温柔的回应，抱住了她。
沈嗣明深吸了一口气，豁然开朗，眼中一片清明：“阿愿，谢谢你。”
姜书愿抱住他：“我们可以悲伤，怀念妈妈，这很正常。但自责是一种惩罚，它不会让妈妈回来，只会摧毁你自己，妈妈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沈嗣明拉着姜书愿在墓碑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在心里说：妈，这是你儿媳妇儿。
微风又浮动了起来，将花瓣吹落到他的脚边，像是母亲在回应他。
沈嗣明深吸了一口气，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妈，我们先走了，以后会经常来看您的。”
……
回了别墅，姜书愿和沈嗣明一起整理他母亲的照片，制作相册，回忆母亲生前的快乐时光。
“这串佛珠送给你。”
沈嗣明将那串深褐色的檀木佛珠轻轻放在姜书愿掌心，佛珠触手温润，每一颗都打磨得光滑如玉。
姜书愿低头看着掌心的佛珠，指尖抚过其中一颗上细细雕刻的莲花纹路：“为什么忽然送我佛珠？”
沈嗣明：“保平安的。”
姜书愿：“我不是已经有一颗了。”
沈嗣明：“一颗不够。”
沈嗣明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脖子上的佛珠：“这颗，算是我母亲送给你的，这一串，是我送给你的。”
姜书愿将佛珠戴好，轻轻地靠在了他的怀里：“我会一直戴着的。”
……
姜书愿坐在地毯上，沈嗣明从给背后抱住她，二人继续一起整理照片。
“这张是在哪里？”
她拿起一张照片，上面的沈母戴着宽檐草帽，站在一片金黄的油菜花田里，笑得格外灿烂。
沈嗣明的目光柔和下来：“那是我们老家后面的山坡，我小学五年级的春天，她带我去踏青。那天她还用野花给我编了个花环。”
他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怀念的笑意，“我当时觉得太女孩子气了，死活不肯戴，她还追着我满山坡跑。”
姜书愿听着，仿佛也看到了那个阳光明媚、充满欢笑的午后。
她起身去泡了一壶沈母生前最爱的茉莉花茶，清雅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与满室回忆交织，冲淡了悲伤。
沈嗣明一边和她整理照片，翻看相册，一边和她说着小时候的事情，渐渐的，脸上的悲伤被怀念和温暖所替代。
他提到母亲的时候，眉眼都是温和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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