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狼患风波和与爷爷关于铁器、猎人的谈话后,一连几天,陈彦都有些蔫蔫的,时常一个人托着腮帮子,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处的山林出神,连吃饭都显得没什么胃口。
奶奶王氏最先察觉到小孙儿的异常。往日里,虽然彦儿也比旁的孩子安静懂事,但眼神灵动,对吃食总有几分兴趣,特别是偶尔有点油腥的时候。可这几天,小家伙常常对着粥碗发呆,喂到嘴边才慢吞吞地吃几口,小脸似乎都瘦了一圈。
“彦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奶奶,是不是吓着了?”奶奶心疼地摸着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感觉温度正常,但孙儿这没精打采的样子,着实让她担忧,“还是肚子疼?胃口这么差。”
陈彦摇摇头,勉强对奶奶露出一个笑容:“奶奶,彦儿没事。”他心里堵得慌,那种空有满腹经纶却无处施展的憋闷感,几乎要将他小小的身体撑破。
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爷爷的话:“没有好铁打的刀枪箭头……光靠削尖的木棍、竹竿……那不是去打猎,那是去给野兽送口粮……”
没有铁器,就无法对抗大型猛兽,这确实是事实。但是,对付野鸡、兔子、獾子这类小型的猎物,也一定需要锋利的铁器吗?前世他博览群书,涉猎极广,记得很清楚,在古代乃至原始社会,人类在没有金属工具的情况下,依靠智慧和经验,利用绳索、树枝、重力、弹性等原理,制作出各种精巧的陷阱和机关,同样能够有效地捕获猎物。
陷坑、套索、吊脚套、压拍板、弹弓陷阱……各种各样的陷阱结构、原理、优缺点、适用环境和猎物,如同潮水般在他脑海中翻涌、组合、优化。以他超越时代的知识储备,很快就能设计出几种非常适合陈家村附近环境、材料易得、且相对高效安全的陷阱。
比如,利用富有弹性的幼树做成吊索,触发机关后能将猎物的腿吊起;比如,利用重物和杠杆制作压拍板;再比如,挖掘巧妙的陷坑并加以伪装……
知识就在那里,清晰无比,他甚至能在脑中模拟出陷阱工作的全过程。可是,然后呢?
他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他该如何向家人解释这一切?难道要拉着爷爷的手,说:“爷爷,我知道一种叫‘吊脚套’的陷阱,可以有效捕捉中小型动物,其原理是利用弹性势能转化为动能,通过触发机关实现自动捕获……”
且不说家人会不会信,他首先就无法解释这些知识从何而来。鬼神托梦?生而知之?在这个时代,这或许能唬住一时,但长远来看,绝非好事,很可能被视作妖异,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种明明掌握着可能改善家庭处境、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防范野兽的方法,却因为年龄和认知的鸿沟而无法传递出去的无力感,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紧紧束缚,让他感到窒息。有力使不出,有口难言,这种痛苦远比饥饿和寒冷更折磨人。
他尝试过几次,指着地上的树枝比划,或者用泥巴捏出奇怪的形状,想引起大人的注意,但结果无一例外。奶奶只会夸他“玩泥巴真有创意”,母亲担心他弄脏衣服,父亲和叔叔们劳累一天,更无暇关注一个孩童的“胡闹”。他的所有暗示和尝试,都被理所当然地忽略了。
这种挫败感让他情绪低落,食欲不振,这才引起了奶奶的担忧。
这天下午,陈彦依旧无精打采地坐在院子里,看着几只母鸡在角落刨食。忽然,邻居家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喧闹声和妇人的呵斥。
“小兔崽子!又偷拿老娘刚和好的面团!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哈哈哈,娘你抓不到我!”
“站住!狗蛋!铁柱!你们给我回来!”
陈彦抬头望去,只见邻居家两个七八岁大的皮小子,手里各捏着一团黏糊糊的面,正大笑着从院里飞奔而出,他们母亲举着烧火棍,气急败坏地在后面追。两个小子泥鳅一样灵活,绕着院外的草垛和树墩子跑,故意挑衅,惹得他们母亲更加火冒三丈。
这种乡村常见的“亲子互动”场景,往日里陈彦只会觉得吵闹,但此刻,看着那两个调皮捣蛋、精力过剩的小子,再看看他们身后那哭笑不得、追打只是做样子的母亲,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陈彦的脑海!
孩子!
孩子的“胡闹”和“闯祸”!
大人们对于孩子出于顽皮心思弄出来的东西,即使看起来有些出格,往往也只会笑骂几句,不会深究其背后的“合理性”和“知识来源”!只要结果看起来像是孩童无心之举的产物,甚至是一场意外的“恶作剧”,那么过程再稍微“精巧”一点,也不会引起过度的怀疑!
对啊!他之前一直想着如何“正儿八经”地告诉大人,却忘了自己最大的“保护色”就是年龄!他完全可以利用孩童的身份,将一些事情伪装成巧合、模仿或者纯粹的瞎捣鼓!
思路一旦打开,瞬间豁然开朗!几天来的郁闷之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陈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之前消失的灵动和光彩重新回归。
他猛地站起身,小小的胸膛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型:他需要几个“同伙”,需要一场看起来像是孩童玩闹引发的“事故”,需要一个合适的“见证人”和“试验品”!
目标很快锁定:邻居家那两个正无处发泄过剩精力、又对“好玩”事情充满好奇的皮小子——狗蛋和铁柱。还有自家那个性格跳脱、好奇心重、又对打猎心存向往的三叔陈延岳!
说干就干!陈彦立刻迈开小短腿,朝着还在和母亲玩“追逐游戏”的狗蛋、铁柱跑去。
“狗蛋哥,铁柱哥!”陈彦用稚嫩的声音喊着,脸上露出“神秘”的表情,“我发现一个好玩的!特别好玩!比捏面团好玩多了!”
半大的小子正是贪玩的时候,一听有好玩的,立刻停了下来,好奇地围过来:“啥好玩的?彦小子,快说!”
陈彦故作神秘地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虽然他本来声音就不大):“我会弄一种……一种能把人吊起来的绳子戏法!可厉害了!你们想不想学?咱们可以做个陷阱,看能不能抓到……抓到山鸡!”他故意将目的说得幼稚而模糊。
“吊起来?”“抓山鸡?”两个小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这听起来可比偷面团刺激多了!“怎么弄?快教我们!”
陈彦心中暗喜,脸上却一副“我很厉害吧”的表情,领着两个半信半疑的小子,跑到院子后面的小树林边。他指挥着两个比他大好几岁的孩子,寻找有弹性的小树,剥来柔韧的树皮纤维搓成简单的绳索,又找来树枝削制触发机关。
整个过程,陈彦并没有亲自动手太多,更多的是用孩童的语言进行“指导”:“对,把这根弯下来的树绑住……”“这里,这里放一根轻轻的小树枝,一碰就倒……”“绳子要这样绕……”
狗蛋和铁柱只觉得这玩法新鲜有趣,按照“聪明”的彦弟弟的指挥,笨手笨脚却又兴致勃勃地忙碌着,完全没意识到他们正在制作的,是一个简化版但相当有效的吊脚套陷阱。
很快,一个利用小树弹力制作的简易套索陷阱就布置好了。陈彦仔细检查了一下,虽然粗糙,但原理没错,触发机构也算灵敏。
“好了!”陈彦拍拍小手,接下来,就需要“试验品”兼“见证人”了。
他让狗蛋和铁柱躲在远处的树丛里“看热闹”,自己则一溜小跑回家,找到了正在院里劈柴的三叔陈延岳。
“三叔,三叔!”陈彦扯着陈延岳的裤腿,脸上做出兴奋又有点着急的样子,“狗蛋哥和铁柱哥他们在后面树林里弄了个好东西!说能吊起大山鸡!可是……可是他们弄不好了,绳子缠住了,说要你这样的大力士才能帮忙解开!”
陈延岳本来就是个半大少年,心性未定,一听跟“抓山鸡”有关,又是孩子们弄不来的“难题”需要他出手,顿时来了兴趣,放下柴刀就笑呵呵地道:“哦?这帮皮猴子又搞什么鬼?走,三叔去看看!还得靠我吧!”
他丝毫没有怀疑,跟着小侄子就往后山小树林走去。
到了陷阱附近,陈彦指着那布置好的绳套和机关,假装天真地说:“三叔,你看,就是那里,绳子好像卡住了,狗蛋哥说一碰那个小树枝就能解开的,可是他不小心碰了也没用,你力气大,你去看看嘛!”
陈延岳不疑有他,大大咧咧地就走过去,弯腰低头,伸手就去拨弄那作为伪装的触发机关——一根轻轻搭着的细树枝。
就在他的手指碰到树枝的瞬间!
“嗖——!”“啪!”
只听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动声,那根被压弯的小树猛地弹起!事先设好的绳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收紧,精准地套住了陈延岳的脚踝!
“哎哟我操!”陈延岳只觉得脚下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整个人惊呼一声,瞬间被倒吊着提离了地面!头下脚上,在空中晃晃悠悠!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完全超出了陈延岳的预料。他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和脚踝处被勒紧的疼痛。
躲在树丛里的狗蛋和铁柱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兴奋和惊呼:“哇!真的吊起来了!”“吊得好高!彦弟弟太厉害了!”
陈彦看着被吊在半空、一脸懵逼、徒劳挣扎的三叔,心里默默念叨:“对不住了三叔,为了咱家的吃肉大计,为了证明你侄我不是妖怪,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计划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是要把“事故”闹大,引来最关键的人——爷爷和父亲他们!
陈彦立刻换上惊慌失措的表情,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家的方向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喊:
“爷爷!爹!不好啦!不好啦!”
“三叔被树吊起来啦!吊得好高!放不下来啦!”
“快来人啊!救命啊!”
他稚嫩而惊恐的呼救声,瞬间划破了午后乡村的宁静,也精准地传入了正在院内忙碌的陈满仓、陈延峰等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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