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台上的风忽然转了方向,吹得楚玄袖口一颤。他正低头看着手中那片刻着矮人密语的金属残片,指尖在暗痕上反复摩挲,像是要把它磨穿。远处钟声刚落,守卫的脚步也已远去,整座古庭陷入一种刻意营造的寂静。
他知道这安静不对劲。
就在这时,藤廊尽头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是巡逻的节奏,也没有铠甲摩擦的杂音。那人走得小心,却并不躲藏。
他没抬头,只将金属片翻了个面,塞进内袋。
“还没睡?”声音从三步外响起,清透如林间晨露。
楚玄这才抬眼。艾琳站在月光下,没穿祭司长袍,白纱披肩被风吹得微微鼓动,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云。她手里抱着竖琴,但姿势松懈,显然不是为演奏而来。
“这种时候能睡着的人,要么是真傻,要么是装睡。”他嗓音低了些,“你呢?是来查岗的,还是来听我自言自语的?”
她没笑,也没接话,只是往前走了半步,目光落在他刚才握着金属片的手上。“你手心还在发烫。”
他一顿。
昨夜滴血验毒留下的焦痕确实还在隐隐作痛,但他以为藏得很好。
“树根告诉我,有人在用隐咒污染古庭的气脉。”她声音很轻,“而你的血,是唯一能中和那种魔力的东西。”
楚玄眯起眼:“所以你现在是信我了?就凭一棵树的感觉?”
“不止。”她抬起视线,直视着他,“我今天去了生命之树的底层根室。那里有七道封印环,每一道都对应一个血脉印记。昨晚子时,第三环亮了——那是属于‘守印者’的标记,只有楚氏嫡系激活时才会共鸣。”
他手指微动。
这件事他没告诉任何人。连《百世天书》都还未录入这条信息。
“那你应该也知道,”他语气缓了点,“现在全城都在传我是灾星。说是我进了试炼之地,才让魔兽暴动、树叶枯黄。”
“我也听到了。”她点头,“可谎言是有味道的。它们太整齐,太用力,像是被人一条条喂进耳朵里的。而且……”她顿了顿,“你说的话,从来不会让我耳朵疼。”
楚玄怔了一下。
片刻后,他低笑出声:“你还真拿这个当尺子量人啊?”
“它从没错过。”她向前一步,不再隔着距离,“我知道你在防着所有人。那些守卫换的新剑,是你龙族血脉引发的共鸣吧?他们在武器上做了手脚,等你再次靠近禁地时动手。”
他没否认。
“你也知道通风井下的火盆?”他问。
“我没下去,但我听见了咒文的尾音。”她摇头,“他们想逼你彻底激发血脉,借你之手引爆封印残链。可他们忘了——封印不只是锁住原罪,也保护着整个古庭。一旦崩解,最先遭殃的就是施咒的人。”
楚玄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道:“你不该跟我说这些。你是下一任大祭司,说错一句话,就会被扣上叛族的帽子。”
“那又怎样?”她反问,“如果连真相都不能说,我还当什么祭司?如果连你想守护的东西都要否定你,那这座古庭,还值得我跪着继承吗?”
夜风卷过,她的发丝拂过脸颊,眼中光芒渐盛。
楚玄沉默良久,终于伸手探入怀中,掏出那枚金属残片,递到她面前。“这是我在通风井旁捡到的。上面刻的是矮人密语,意思是——‘引火入炉,锻者自焚’。”
艾琳接过细看,眉头微蹙:“这不是通用符文,是匠人之间的警示暗记。谁会在精灵古庭留下这种东西?”
“我想我知道。”他收回残片,收进贴身暗袋,“某个被放逐的醉鬼老头,曾经教过我怎么把铁块砸成刀。”
她抬眼看他:“你要查下去?”
“不然呢?”他耸肩,“让他们继续往我头上扣锅?反正我现在已经是灾星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那你不是一个人背锅。”她忽然伸手,抓住他手腕,“算我一个。”
楚玄一愣。
她的掌心温热,不像个整天弹琴的柔弱祭司,反倒有种常年握弦磨出的薄茧。“你不怕牵连?”
“怕。”她坦然点头,“但我更怕看着你一个人走进陷阱,还假装没事。”
他望着她,赤瞳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半晌,嘴角缓缓扬起一点弧度:“你知道吗?你这样挺不像个高贵优雅的大祭司的。”
“那你喜欢现在的我吗?”她回了一句,语气平静,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湖心。
楚玄呼吸一滞。
他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
“我……”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干脆笑了,“我喜欢你能听出谁在撒谎,也喜欢你敢把手伸出来拉我一把。至于别的……等我们把这摊烂事理清楚再说。”
她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那就说定了。接下来不管你要去哪儿,我都跟着。不是以祭司的身份,是以……和你站在同一边的人。”
他点点头,没再推拒。
两人并肩立于月台边缘,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连成一片。远处钟楼又响了一次,这次不再是换岗的信号,而是晨前最后一次报时。
“你刚才说月亮像三百年前你姐姐死的那天。”他忽然开口,“那是你第一次提她。”
艾琳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嗯。那天也是满月,她在祭坛上弹完了最后一首安魂曲,然后被推进了深渊祭坛。他们说那是‘净化仪式’,可我知道,她是被当成牺牲品献祭的。”
楚玄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后来我才发现,那天启动封印的咒语,和现在他们想用来对付你的手法,是一样的。”她低声说,“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想献祭的是你。”
“那咱们得让他们失望了。”他语气轻松了些,“我不打算当谁的祭品,更不想让你再经历一次那种事。”
她侧头看他,眼中金芒流转:“所以……你会让我帮你?”
“不是帮我。”他纠正道,“是一起查。一起扛。谁想动古庭,就得先问过我们答不答应。”
她笑了,这次笑得很浅,却真实。
“那明天第一件事是什么?”她问。
“找棵健康的树。”他说,“我要再滴一次血,确认我的血到底对封印有没有影响。如果真是守印者的血脉,那就不该被排斥,反而该被欢迎。”
“我去安排。”她点头,“东园的老橡树没被污染,我可以带你过去。”
“别搞得太正式。”他提醒,“最好别穿祭司袍,也别带随从。我不想还没开始查,就被一群长老围上来念经。”
“知道了,平民打扮。”她笑了笑,“顺便给你带杯花蜜茶,伪装成散步偶遇。”
“你这演技还挺熟练啊?”他挑眉。
“为了避开耳目,我从小就会装傻。”她眨了眨眼,“你以为我真那么好骗?”
楚玄忍不住笑出声:“行吧,合作愉快,同谋小姐。”
“合作愉快。”她轻声回应。
风再次吹起,带着清晨将至的凉意。两人并肩站着,谁都没急着离开。
片刻后,艾琳忽然道:“其实我不是完全因为树根共鸣才信你的。”
“哦?还有什么理由?”
“因为你昨天练剑的时候……”她看着他,眸光柔和,“明明手里拿着一把破铁条,可你挥出去的那一瞬间,我听见了龙吟。”
楚玄心头一震。
那是他刻意压制的力量,连《百世天书》都未记录那一刻的波动。
她竟然听见了。
“别人说是幻觉。”她补充,“但我知道不是。那是血脉深处的回应——生命之树,也在听着。”
他久久未语,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下次练剑,”他低声说,“你站近些听。”
她微笑:“好。”
月光依旧明亮,洒在石阶上,映出两道并行的身影。远处天际已泛起一丝灰白,新的一天正在逼近。
楚玄摸了摸胸前玉佩,触感微温。
他不知道前方有多少陷阱等着,但至少此刻,他不再是一个人走夜路了。
艾琳忽然转身面向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他披风边缘的一道裂口。
“下次别穿这么旧的出门。”她说,“至少,别让我觉得你随时准备独自赴死。”
他握住她的手,没有放开。
“我不准备赴死。”他看着她,“我准备活着,把那些想让我死的人,一个个掀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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