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不断闪烁的红色倒计时,像一颗冰冷的心脏,在林长青的加密终端上搏动。71小时58分……57分……时间在无声中流逝,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三维星图坐标复杂得令人头晕目眩,绝非人类现有科技能够轻易绘制。
林长青盯着屏幕,瞳孔深处映照着那诡异的红光。他没有慌乱,甚至没有太多的惊讶。从“曙光之钢”震动测试场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一个更广阔的、也更危险的舞台。这份“邀请”,不过是预料之中的余波。
苏雨晴端着一杯刚煮好的咖啡走进书房,看到他凝重的侧影和屏幕上那不祥的光芒,脚步微微一顿。她没有立刻出声询问,而是轻轻将咖啡放在他手边,目光扫过那串坐标和倒计时,心头一紧。
“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紧绷。
林长青没有回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内部权限最高的星图数据库进行交叉比对。“一份‘作业’。”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或者,一个陷阱。”
屏幕一角,比对结果陆续弹出,大部分区域显示“无匹配记录”,只有极模糊的边缘指向几个未被完全探索的、理论上可能存在不稳定虫洞或高引力畸变点的深空区域。这超出了常规天文范畴。
苏雨晴靠近一步,手轻轻搭在他紧绷的椅背上。“能解析出意图吗?或者来源?”
林长青摇头,停下了徒劳的比对。“加密方式没见过,载体信号像是凭空出现的。意图……可能是考验,也可能是标记。”他顿了顿,终于侧头看向她,眼底有血丝,但目光清醒锐利,“标记我这个‘异常点’。”
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帝都的夜空被霓虹灯染成暗红色,遥远而模糊。书房里,只有机器散热风扇的轻微嗡鸣和那红色倒计时无声的跳动。
苏雨晴看着他眼底的疲惫,那是连续应对危机、精神高度集中后留下的痕迹。她没有再追问技术细节,那些他自然会处理。她只是看着他,感受着他平静外表下那根始终紧绷的、如同最高强度合金般的神经。
“需要我做什么?”她问,声音很轻,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
林长青看着她。在她清澈的眼底,他看不到恐惧,只有全然的信任和“与你同在”的决绝。这份毫无保留的支持,像一道温暖的光,悄然驱散了他心头因未知威胁而泛起的一丝寒意。
“和以前一样。”他声音低沉了些,“守好公司,稳住大后方。外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他不需要她涉险,他需要她知道,无论他在外面面对什么,回头时,总有一盏灯为他亮着,总有一个安稳的港湾可以停靠。这是他能心无旁骛应对一切风浪的底气。
苏雨晴明白了。她用力点头:“好。”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矫情的叮嘱。一个“好”字,承载了千言万语。
林长青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上。他调出“星瞳”的独立接口,开始输入一系列极其复杂的指令,准备动用这个超级AI的部分算力,尝试从数学和物理层面暴力破译这串坐标背后可能隐藏的信息。
苏雨晴则悄然退到一旁,拿起自己的平板电脑。她没有离开书房,而是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开始处理公司积压的邮件和需要她决断的日常事务。她将屏幕亮度调暗,敲击键盘的声音也放得很轻,尽量不打扰他的专注。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林长青时而凝神屏幕,指尖飞快敲击;时而闭目沉思,眉宇紧锁,仿佛在与某个无形的对手进行着高维度的博弈。他的侧影在台灯下显得有些孤独,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苏雨晴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看到他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微微僵硬的肩膀,便会默默起身,为他续上已经凉掉的咖啡,或者递上一杯温水。她不会在他凝神时出声打扰,只会用这些细微的动作,传递着她的关怀。
有一次,林长青因为一个关键节点的推演陷入僵局,下意识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苏雨晴立刻察觉,她放下平板,走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用恰到好处的力道,缓慢而稳定地揉按着。
她的指尖微凉,动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林长青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紧绷的神经在那温柔的按压下,似乎得到了一丝喘息。他没有说话,只是向后靠了靠,更贴近她的触碰。
这一刻,书房里没有言语,只有彼此呼吸的声音,和指尖传递的、无声的支撑与理解。窗外的霓虹依旧,倒计时依旧冰冷,但这方寸之地,却因她的存在,而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与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林长青缓缓睁开眼,拍了拍她依旧放在他太阳穴上的手。“好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突破障碍后的清明。
苏雨晴收回手,轻声问:“有进展了?”
“嗯。”林长青指向屏幕上刚刚生成的一堆复杂数据流中的一个极不起眼的波动节点,“‘星瞳’捕捉到一个隐藏极深的频率谐波,很微弱,但结构……不像是自然产物。像是一种定位信标,或者……激活指令的触发器。”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串三维坐标和倒计时上,眼神变得深邃。“看来,这不是选择题。”
苏雨晴的心沉了一下,但她没有表现出来。“你准备怎么做?”
林长青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片被人类灯火点亮的、却依旧无法触及真正深邃星空的夜幕。
“既然是‘作业’,”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断,“那就去会一会。看看这出题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转过身,看向苏雨晴,眼神恢复了惯有的沉稳与锐利:“在我回来之前,公司这边,还有……家里,就交给你了。”
苏雨晴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她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
“好。我等你回来。”
没有哭泣,没有阻拦,只有最坚实的承诺。她知道,有些路,他必须去走。而她能做的,就是在他身后,为他守住这片他们共同奋斗的天地,让他无论走多远,回头时,家园依旧。
林长青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此刻她坚定无畏的模样刻入心底。然后,他伸出手,不是握手,而是轻轻将她揽入怀中,给了她一个短暂却有力的拥抱。
“等我。”
说完,他松开她,转身大步走向书房门口,没有回头。
苏雨晴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直到彻底消失。书房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屏幕上那依旧在跳动的红色倒计时,和空气中残留的、属于他的淡淡气息。
她缓缓走到书桌前,手指拂过他刚才坐过的椅子,然后,她关掉了那刺眼的倒计时显示屏幕。
她不需要看着它焦虑地等待。她只需要相信他,然后,做好他交代的一切。
沉默的守护,有时比并肩作战,需要更强大的内心。而她,早已准备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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