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暗扰浑不顾，绸铺谋后路
林婉清的身体日渐好转，不仅能打理院子里的花草，还能偶尔去正院陪谢老夫人说话。
可她心里清楚，柳氏并未真正放弃针对她——前几日，她让晚翠去库房领些新茶，库房的管事却推说“新茶已被柳姨娘领走，只剩些陈茶”；昨日，她想给谢玥做件新衣裳，让丫鬟去取布料，布料却“恰好被谢安拿去做新衣了”。
这些小事虽不起眼，却处处透着柳氏的刁难。晚翠气得不行：“夫人，柳姨娘太过分了！这分明是故意针对您，您得跟老爷说说！”
林婉清却摆了摆手，语气平淡：“不过是些茶和布料，犯不着跟她计较。”
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柔弱的女子，十六年的苦楚让她明白，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如今浩楠回来了，她的忧虑，她的思念都被儿子回到身边的喜悦冲淡了。她觉得她又有了活力，成为儿女的助力，而不是累赘。若是她能有自己的依靠，柳氏便不敢再轻易招惹她了。
这天下午，阳光明媚，林婉清带着谢语、谢研来到苏州城最繁华的丝绸街。
腊月将尽，岁寒料峭，苏州的空气里却已弥漫着新春的暖意。平江路丝绸一条街上，商贾云集，彩楼林立，宛如一幅立体的《清明上河图》。
有一阙【青玉案 姑苏岁晚】正好形容：
“杭绸蜀锦盈朱户，客如织，香尘舞。万缕千丝繁盛路。巧裁春色，吴侬软语，人在花深处。
香车宝马难移步，烟火人间惹仙妒。物美价优麻辣兔。鱼肥蟹美，米糕果脯，俱是香甜句。”
往来的人群摩肩接踵，既有身着华服、挑选新年锦缎的达官贵人，也有精心为家人裁制新衣的寻常百姓。街头巷尾，到处是操着吴侬软语的叫卖声与讨价还价声，热闹非凡。
店铺里陈列着令人目不暇接的丝绸珍品——色泽如朝霞的云锦、轻柔似流水的罗纱、图案寓意吉祥的蜀锦，以及象征雍容华贵的宋锦。工匠们在门口现场织作，机杼声“咿呀”作响，引得路人驻足观看。
空气中交织着丝线的清香、沿街摊贩叫卖的桂花糖藕和酒酿圆子的甜香。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手里拿着刚买的绢花或风车，笑声清脆。家家户户的门楣上，也已开始贴上红色的春联，与街头五彩的绸缎交相辉映，一派喜庆祥和。
整条街，既是丝绸的海洋，也是春节前最动人的市集画卷。
林婉清看着街边琳琅满目的丝绸铺子，她停下脚步，对谢语、谢研说：“语儿、研儿，你看这些铺子，生意多好。从前你外祖母娘家也开过丝绸铺，手艺比这些还好呢。”
“娘，外祖母娘家的铺子是什么样的？”谢研好奇地问。
“你外祖母娘家的铺子叫‘霓裳阁’，当年在苏州很有名。”林婉清眼里泛起回忆的光芒，“你外祖母的绣活，更是无人能及。”
谢研看着母亲的神色，忽然明白过来：“娘，您是不是想重新开一家丝绸铺？”
林婉清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是啊。我想重开一家丝绸铺，就叫‘婉清阁’。一来，能让你外祖母的手艺传下去；二来，娘也想有自己的事做。将来，你和你姐姐、妹妹也能学些本事，就算不靠谢家，也能好好生活。”
“娘，我帮您！”谢语、谢研眼睛一亮，异口同声。
“我跟着大哥学了些账目知识，还能帮您管理！”谢研说。
林婉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有研儿帮忙，娘更有信心了。”
从那天起，林婉清便开始暗中筹备。她拿出自己多年积攒的私房钱，这是她在最艰难的岁月里也未曾动用的“底牌”。她托可靠的老仆王嬷嬷帮忙寻找铺面，要求很简单：离主街不远，僻静些，但门口要敞亮。
同时，她翻出当年的旧物，找到一方绣着海棠花的手帕，那是外祖母的得意之作。她小心地将手帕包好，准备去拜访一位关键人物——当年“霓裳阁”的首席绣娘，如今已退休在家的宋妈妈。
宋妈妈见到林婉清时十分惊讶，当她看到那方海棠手帕，眼中泛起了泪光。听完林婉清的来意，宋妈妈沉吟片刻，最终点头道：“夫人放心，老身一定尽力相助！”
林婉清又联系了其他几位老绣娘，她们听闻“霓裳阁”要重开，都纷纷表示愿意出山。
林婉清只悄悄跟谢语、谢研、谢玥说了自己的计划，三个女儿都很支持。
谢语主动提出要学设计衣裳样式：“娘，我喜欢画画，也喜欢看话本里的美人图，我可以试着设计些新样式！”
谢玥也不甘示弱：“娘，我力气大，可以帮您搬布料！等铺子开了，我还可以帮您看店，谁敢来捣乱，我就打跑他！”
看着女儿们各抒己见，林婉清心里暖洋洋的。她笑着为她们分配了任务：“研儿管账目，语儿管设计，玥儿就做我们的‘护法’！”
几天后，王嬷嬷来报，找到了一处合适的铺面。林婉清亲自去看了，十分满意，当场付了定金，只等春节过后就把绣坊开起来。
就在林婉清紧锣密鼓地筹备时，柳氏那边也没闲着。她听说林婉清最近常出门，便派了个小厮去打听。
当得知林婉清在丝绸街活动时，柳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一个病弱的妇人，还想做生意？我倒要看看她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林婉清早已料到柳氏会来捣乱。她叮嘱王嬷嬷：“所有账目都要做两份，一份明账，一份暗账。明账给外人看，暗账我们自己留着。”
她又对宋妈妈道：“宋妈妈，我们先好好的过节。过完春节您只管带着姐妹们做好绣活，其他的事不用管。工钱我会按时送到，绝不拖欠。”
夜深人静，林婉清独坐灯下，摊开一本账簿，认真地记录着每一笔开销。
谢承业推门进来，看到她忙碌的身影，有些惊讶：“婉清，这么晚了还不睡？在做什么呢？”
林婉清连忙将账簿合上，笑道：“没什么，只是整理些家事。”
谢承业走过来，关切地摸了摸她的手：“你身体刚好，别太累了。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来办。”
林婉清心中一暖，但还是摇头道：“一些小事，不劳烦你了。你成日里为商行奔波也很累，还是早些休息吧。”
待谢承业走后，林婉清重新打开账簿，眼神变得坚定。她知道，自己正在为女儿们，也为自己，铺一条后路。这条路或许布满荆棘，但只要她们母女同心，定能闯出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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