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夫的情报随即化为冰冷的决断。返回断矛崖营地后，他立刻召来了豪斯、卡门和若风。没有在军帐中，而是直接站在营地边缘，面对着那片被拉尔夫重点提及的左翼乱石丘陵。
夕阳正将最后的余晖涂抹在嶙峋的怪石上，勾勒出无数扭曲拉长的阴影，仿佛潜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凶兽。寒风掠过石缝，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拉尔夫男爵提供的消息，霜崽子最近喜欢晚上从这边摸过来。”凯尔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三位队长耳中，“他们想把我们当成软柿子捏，搞个开门红。我们得给他们准备一场像样的‘欢迎仪式’。”
豪斯狞笑一声，粗壮的手指捏得咔咔作响：“来得正好！弟兄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正想找地方撒呢！”
卡门则眯着眼，仔细观察着丘陵的地形，如同审视猎场的幽狼：“地方选得不错，乱石丛生，便于隐蔽接近。可惜，他们不知道我们带了更好的‘眼睛’和‘耳朵’。”他指的是他的幽影狼和第五小队的侦察兵。
若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估算着射界和距离，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弓弦上轻轻拂过。
“听着，”凯尔开始部署，语气沉稳而迅速，“他们夜袭，求的是快和狠，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反其道而行，放他们进来，关起门来打。”
“卡门，你的幽影狼和侦察兵前出，潜伏在丘陵边缘。他们的任务是无声解决掉敌人的斥候和尖兵，确保主力敌军无法提前察觉我们的布置。然后，你们的任务是盯住战场，我要知道有没有第二波敌人，或者他们想从哪个方向溜。”
“明白，头儿。”卡门眼中闪过冷光，“保证让他们变成瞎子和聋子。”
“若风，你和你的人，占据营地左右两侧的制高点和那些巨石顶部。不要暴露，我要你们的箭，在他们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从最致命的角度落下。优先射杀军官、旗手和任何试图组织突破的家伙。”
若风微微颔首，简洁地回应：“如您所愿。”
“豪斯，”凯尔看向最为勇悍的队长，“你的重步兵，是这场戏的主角。把盾牌都给我擦亮点！摆在营地正面最狭窄的那片入口，给我像钉子一样钉死在那里！没有我的命令，一步也不准退！我要你用盾墙，把他们的冲锋给我撞碎！”
“哈哈！交给俺！”豪斯兴奋地捶了捶胸口，“保证让他们撞得头破血流！”
凯尔最后目光扫过三人：“记住，我们要的不是击退，是歼灭！要用最小的代价，打出最狠的效果，让所有看着我们的人，今晚都睡不着觉！去准备吧。”
夜幕如同浓稠的墨汁，迅速吞噬了荒原。断矛崖营地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篝火在黑暗中噼啪燃烧，映照着巡逻士兵偶尔走过的身影，一切都像是毫无戒备的样子。但在光影之外的黑暗里，无数双眼睛正警惕地注视着远方。
卡门如同融入了夜色，趴在一处石缝中，身边是匍匐在地、呼吸几不可闻的影爪。他的目光穿透黑暗，看到几个模糊的黑影，正借助岩石的掩护，如同鬼魅般向营地摸来。霜裔的侦察兵，动作娴熟，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但幽影狼的感知远超人类。影爪的耳朵微微转动，喉咙里发出只有卡门能听到的、极低沉的咕噜声。卡门打了个手势，身后几名同样潜伏在阴影中的侦察兵，如同离弦之箭般悄无声息地散开。
没有喊杀，没有金铁交鸣。只有偶尔传来的、极其短暂的闷哼，或是利器割开喉咙的细微嘶响，随即被风声掩盖。霜裔的尖兵，如同被黑暗无声吞噬，再也没有发出任何信号。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月影西斜，到了后半夜最为沉寂的时刻，丘陵深处传来了细微但密集的脚步声。更多的黑影出现了，他们排着松散的进攻队形，刀剑出鞘，在微弱的星光下反射着寒光，目标直指看似沉睡的晨曦营地。人数约有两百，是标准的霜裔突击步兵，精锐，且充满自信。
卡门的声音通过某种类似虫鸣的轻微哨音，传递回了营地。
凯尔站在营地中央一处阴影下，按剑而立，眼神冰冷。他抬起手，轻轻挥下。
“敌袭——！”一声刻意拉长、带着惊慌意味的呐喊在营地正面响起。几个负责“警戒”的士兵“慌乱”地跑动，敲响了警锣。
这拙劣的表演，却像是给来袭的霜裔打了一针强心剂。他们发出一阵低沉的、充满杀意的呼啸，骤然加快了速度，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营地正面那看似薄弱的栅栏和盾阵发起了冲锋！
就在最前方的霜裔士兵狰狞的面孔已经清晰可见，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那股混合着冰雪和皮革的冰冷气息时——
“举盾！”
豪斯那如同炸雷般的怒吼，瞬间撕破了伪装！原本看似散乱的盾牌瞬间层层叠起，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壁垒！尤其是位于阵型中央的几面盾牌，在火光照耀下，其表面蚀刻的玄奥纹路骤然亮起微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
“砰！砰！砰！”
霜裔士兵沉重的战斧和刀剑狠狠劈砍在盾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大部分攻击被弹开，但那几面闪烁着微光的盾牌，表现尤为惊人！一柄势大力沉的双手战斧猛劈而下，持盾的绿兽人战士獠牙咧嘴，硬生生抵住，盾面上光华流转，竟然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连铁皮都未曾破开！那霜裔战士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
“为了晨曦领！顶住！”豪斯咆哮着，巨大的身躯如同磐石般顶在最前方，手中的战斧横扫，将一名试图从侧面钻进来的霜裔士兵拦腰劈飞！
几乎在盾墙亮起的同时——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从两侧的黑暗高处响起！那不是密集的箭雨，而是精准致命的点杀！若风和他的灰精灵射手们终于露出了獠牙！一支支利箭如同长了眼睛，瞬间没入那些挥舞着武器、大声呼喝、试图鼓舞士气的霜裔军官和士官的咽喉、眼窝！惨叫声此起彼伏，霜裔原本凶猛的攻势为之一窒！
混乱，在袭击者中蔓延。他们预想中的脆弱抵抗没有出现，反而撞上了一堵坚不可摧的铁壁，而来自暗处的冷箭则如同死神的请柬，不断收割着指挥节点。
就在他们的注意力被正面盾墙和两侧箭矢牢牢吸引时——
“第六小队！随我杀！”
卡门的身影如同鬼魅，率领着一队由身手最矫健的绿兽人和人类战士组成的突击队，从敌军侧翼一处视觉死角猛然杀出！他们没有呐喊，只有兵器出鞘的森然锐响，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霜裔混乱的阵型腰肋！
短兵相接，瞬间白热化！卡门的双刀舞成一片光轮，所过之处，霜裔士兵如割麦般倒下。他手下的战士也憋着一股气，将昨日受到的轻视尽数化为此刻的狂暴战力！
正面，豪斯看到侧翼得手，再次怒吼：“推进！碾碎他们！”
盾墙开始如同缓慢而坚定的磨盘，向前挤压！魔纹盾牌的光芒在激烈的碰撞中稳定地闪烁着，成为所有晨曦战士心中的定海神针。普通的霜裔武器，难以撼动其防御！
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失去指挥，阵型被撕裂，正面冲不破，侧面被猛击，头顶还有索命的箭矢——这支前来“摸营”的霜裔精锐，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泥沼。
有人试图后退，却发现退路已经被卡门的突击队和不知何时绕到后面的幽影狼隐隐切断。幽影狼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低沉的咆哮声击溃着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过去，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时，断矛崖前的空地上，已经躺倒了数十具霜裔士兵的尸体，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冰冷的地面，凝结成诡异的冰霜与血块混合体。
仅有少数见机得早、或是特别幸运的霜裔，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丢盔弃甲地逃入了丘陵深处，消失不见。
晨曦营地前，战士们开始沉默地打扫战场，收殓同伴的遗体，救治伤员。气氛肃穆，却带着一种经受了血与火考验后的沉静与自信。
凯尔走到阵地前，看着眼前的景象。己方阵亡三人，重伤七人，轻伤十余。对比歼灭超过七十名敌军精锐的战果，这无疑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他目光扫过那些在战斗中发挥了关键作用的魔纹盾牌，看到上面除了新增的划痕和白印，结构完好无损。艾莉丝的心血，第一次在大规模实战中证明了其无可替代的价值。
他也注意到了那个一直默默跟在拉尔夫亲随身边、伪装成普通士兵的观察员。此刻，那人正用一种混合着震惊与敬畏的目光，看着正在清理战场的晨曦士兵，尤其是那些手持魔纹盾牌的战士。
凯尔知道，这场“欢迎仪式”的效果，已经超出了预期。
他抬起头，望向帝国主大营的方向，那里依旧灯火通明，想必已经被这边的动静惊动。
“第一声啼鸣已经响起，”凯尔在心中默念，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就是不知道，有些人听着，是觉得悦耳，还是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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