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狂道君的呼唤,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一座名为“过往”的囚笼,释放出里面关押着的、名为“魔皇司渊”的凶兽。然而,这座囚笼之外,早已不是它熟悉的血腥荒原,而是一片开满宁静之花的禁忌花园。
司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他的内心,化作了一座无形的法庭,进行着一场关乎存在本质的严厉审判。
原告席上,站着的是他根植于血脉的本能与魔皇的骄傲。
那声音如同寂灭枪的嗡鸣,冰冷而充满诱惑:
“司渊!你是魔界的皇!你的子民在血火中哀嚎,你的疆土在混乱中崩解!你听,那是暴狂的呼唤,那是万千魔族的期盼!征服与毁灭,是你与生俱来的权柄,是你存在的意义!”
“看看这片仙域,这虚伪的秩序,这令人作呕的和平!它软化了你的爪牙,麻痹了你的意志!你竟甘愿蜷缩在一个女人的脚边,扮演一只摇尾乞怜的宠物?这是何等的耻辱!”
“力量,唯有在征伐中才能彰显其价值!回归吧,拿起你的枪,让战火重燃,让诸天再次在你脚下颤抖!这才是你该走的道路!”
诉状之上,是他记忆里征伐万界的赫赫战功,是魔族在他麾下兵锋所指、所向披靡的荣光,是力量肆意挥洒带来的无上快感。那是他熟悉且掌控自如的领域。
被告席上,站着的却是那个名为“臭蛋”的、短暂而陌生的存在。
这个“被告”没有言语,只是无声地呈现着一段段鲜活的记忆光影:
是洛灵瑶将他从冰冷死寂的星骸间捧起的瞬间,指尖流淌的温暖仙元。
是她容忍他弄脏瑶光殿时,眼中那无奈却真实的纵容。
是她在空间乱流中,毫不犹豫用背脊为他筑起屏障的决绝。
是她轻抚他脑袋,说出“我们回家”时,那简短却重逾星辰的字句。
是仙域井然有序的运转,是亿万生灵在规则下安然生息的景象。
是那种无需时刻警惕背叛、可以安然沉睡的宁静。
是那份独属于他的、区别于任何仙人的、毫无界限的接纳与亲近。
这些光影交织成的,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安心。一种不同于力量带来的、却同样让人沉溺的满足感。一种……名为“眷恋”的,柔软却坚韧的羁绊。
法官,是他复苏的、完整的魔皇意志,冷静(或者说,试图冷静)地审视着双方。
他无法否认原告的指控。魔界的呼唤是真实的,征服的欲望依旧在他的血脉中奔流。那是他力量的源泉,是他亿万年来的生存法则。抛弃这一切,等同于否定他自身的存在根基。
但他同样无法忽视被告呈现的证据。那片宁静,那份眷恋,如同最狡猾的毒素,早已在他不经意间,渗透了他的灵魂。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害怕,害怕失去眼前这一切,害怕看到洛灵瑶知晓真相后可能露出的眼神——无论是恐惧、厌恶,还是……失望。
回归魔皇之位,意味着亲手撕碎这片宁静,意味着与洛灵瑶彻底站在对立面。他或许能凭借力量强行掠夺,但那样得到的,还是他此刻贪恋的温暖吗?
留下继续伪装,则意味着背叛他的子民,压抑他的本能,放弃他作为魔皇的荣耀与责任。这如同自断爪牙,对于信奉力量的司渊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慢性自杀?
两种选择,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与代价。
“我司渊,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他在内心咆哮,对自己的挣扎感到愤怒。
法庭之上,原告与被告的证词激烈碰撞,如同冰与火的交锋。一方是责任、本能与熟悉的道路;另一方是安宁、新生与未知的可能。
没有绝对的善恶,只有立场的不同与选择的艰难。
他回想起仙域的秩序,那并非软弱,而是一种更深邃的、系统性的力量。他回想起洛灵瑶的守护,那并非多管闲事,而是源自其神格核心的责任与……某种他无法企及的博大。
或许……力量的道路,并非只有毁灭一途?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原告席上更猛烈的斥责压下:“荒谬!软弱者的自我安慰!”
审判陷入了僵局。
司渊(臭蛋)依旧安静地趴在软垫上,仿佛只是洛灵瑶脚边一件无害的摆设。但他的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飓风过境。
他无法立刻做出抉择。
内心的法庭尚未宣判。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多的观察,也需要……等待一个契机,一个或许能打破这僵局、让他看清自己真正渴望的契机。
在这场无声的自我审判中,魔皇司渊第一次发现,世界上最难的征服,并非诸天万界,而是……自己的心。而那把名为“眷恋”的武器,远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更加难以抵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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