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蛋在瑶光殿内沉睡的第七日，洛神仙域的晨钟照常在云海间回荡。霞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寝殿内洒下斑驳光影。洛灵瑶端坐云案前，指尖轻抚过一枚记载着边陲星域灾情的玉简，目光却不时飘向蜷缩在灵絮垫上的紫色身影。
那小兽呼吸平稳，周身隐隐流动着暗沉光泽，显然正在消化体内磅礴的能量。洛灵瑶放下玉简，素手轻抬，一缕精纯至极的仙元自指尖流淌而出，如月华般笼罩住臭蛋。这是今日第三次为他梳理经脉了。
“尊上。”殿外传来轻柔的禀报声，“今日的晨议......”
“延后。”洛灵瑶头也未抬，声音清冷如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仙娥躬身退下时，忍不住瞥了眼那只沉睡的小兽，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
这样的场景，近日在瑶光殿屡见不鲜。
**一**
“你们瞧见没有？尊上今早又取了三滴温神玉露。”
通往库房的回廊上，身着鹅黄绡纱裙的挽云仙子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过瑶光殿的方向。她手中捧着需要清点的仙器名录，指尖却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身旁着碧色罗裙的拂雾仙子轻叹一声：“何止是玉露。前日我去送新裁的流云裳，正看见那小兽趴在尊上的星纹玉案上打盹，爪子上还沾着星尘砂......”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痛惜，“那可是万年星纹玉啊，平日我们连擦拭都要焚香净手三次。”
“要我说，最令人费解的是尊上竟容它在寝殿留宿。”年纪最轻的摘星仙子心直口快，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来历不明不说，身上还总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污浊气息。尊上素来喜净，如今却......”
“慎言！”挽云仙子急忙打断，警惕地环顾四周，“尊上行事，岂容我等妄加评议？”
话虽如此，三位仙娥交换的眼神中却写满了同样的不解与忧虑。她们侍奉洛神千百载，早已将维护仙域清誉视作己任。如今这不明不白的小兽不仅玷污了瑶光殿的圣洁，更让尊上屡破惯例，这比任何天魔入侵都让她们寝食难安。
**二**
流云亭畔，几位值守的仙将正在小憩。
“听说那小家伙还在睡？”身着银甲的女将倚着亭柱，目光掠过远处悬浮的瑶光殿。
另一位正在擦拭佩剑的同伴头也不抬：“整整七日了。尊上连每旬固定的星域巡览都推迟了。”
“你们不觉得......那东西身上的气息很古怪吗？”第三位仙将压低声音，“我昨日轮值殿外，隐约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的毁灭气息，虽然转瞬即逝，但绝不会错。”
几人沉默了片刻。最先开口的女将轻声道：“尊上近来确实有些不同。上月处理魔渊动荡时，我隐约感觉到尊上施展的净化仙光中，似乎掺杂了一丝......不该存在的黑暗。”
“莫非与那小兽有关？”
疑问在空气中弥漫，却无人敢深究。只有流云亭下的仙泉依旧叮咚作响，映照着仙将们忧心忡忡的面容。
**三**
最按捺不住的，是执掌仙域律法的云华仙子。
这日午后，她捧着需要洛灵瑶决断的卷宗来到瑶光殿。殿内熏香袅袅，洛灵瑶正执笔批注奏章，而那只醒来的小兽则趴在她脚边，叼着一缕垂落的流苏玩耍。
云华仙子行礼时，敏锐地嗅到空气中残留的温神玉露气息，再看那小兽精神饱满的模样，心中不由一沉。
“尊上。”她斟酌着开口，“关于下界飞升者的安置条例，已有三界未曾修订。近日又有三位真仙因洞府分配不公起了争执......”
洛灵瑶笔尖未停：“依律处置即可。”
云华仙子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尊上，仙域规矩乃立身之本。那小兽毕竟非我仙族，长久居于瑶光内殿，恐惹非议。不如在偏殿设一处......”
“本座自有分寸。”
五个字，清冷如冰，瞬间冻结了云华仙子后续所有劝谏。她抬头对上洛灵瑶平静无波的眼神，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让她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哽在喉间。
躬身退出瑶光殿时，云华仙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四**
夜色渐深，瑶光殿内明珠生辉。
洛灵瑶轻抚着臭蛋背上柔软的绒毛，目光却穿过窗棂，望向无尽星空。那些流言蜚语，她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仙娥们的窃窃私语，仙将们的欲言又止，云华仙子隐晦的试探......她都明白。
可她更明白，自从这只小兽出现后，困扰她无数岁月的终焉之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那些被终焉侵蚀的不眠之夜，那些强行压制反噬时撕心裂肺的痛苦，那些担心力量失控波及众生的恐惧......都在这个小家伙无意识的吞噬中渐渐平息。
臭蛋在她掌心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发出满足的咕噜声。洛灵瑶指尖微顿，想起初遇时它奄奄一息的模样，想起它每次感知到终焉波动时急急忙忙跑来的笨拙身影，想起在空间乱流中它义无反顾扑向她心口的决绝。
“规矩？体统？”她轻声自语，唇角泛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那些仙娥永远不会明白，当一个人背负着足以毁灭星域的黑暗太久，突然遇到能够分担这份重负的存在时，什么规矩体统都轻若尘埃。
臭蛋似乎被她的声音惊醒，迷迷糊糊地蹭了蹭她的手腕。洛灵瑶将他抱到膝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维持完美的众仙之主，只是一个终于能够喘息片刻的普通生灵。
殿外，巡夜的仙娥远远望见窗上映出的身影，忍不住低声叹息：“尊上又抱着那小家伙了......”
“少说两句吧。”同伴轻轻拉住她的衣袖，“尊上开心就好。”
**五**
次日清晨，臭蛋彻底苏醒。
他在殿内欢快地跑了一圈，所过之处，刚被仙娥擦拭干净的地板又添了几个泥爪印。负责清扫的仙娥欲言又止，却见洛灵瑶不以为意地挥挥手：“随他去吧。”
用早膳时，臭蛋扒着洛灵瑶的裙摆立起身，眼巴巴地望着她手中的琉璃盏。在仙娥们震惊的目光中，洛灵瑶竟真的蘸了点琼浆，递到他嘴边。
“不成体统......”角落里传来极低的嘀咕。
洛灵瑶动作微顿，抬眸扫过殿内垂首侍立的仙娥们，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从今日起，臭蛋可自由出入瑶光殿任何地方。”
众仙娥面面相觑，终究齐齐躬身：“谨遵法旨。”
臭蛋似乎听懂了，得意地甩了甩尾巴，欢快地扑向洛灵瑶曳地的裙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云华仙子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芒。
洛灵瑶俯身将小家伙抱起，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和均匀的心跳。那些非议与质疑，如同殿外缥缈的云烟，再不能扰动她分毫。
唯有掌心的温暖如此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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