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源泉的光晕里,弟子们还在反复摩挲眉心的地图印记,兴奋的低语声像细碎的金粒落在水面。姬千雪却悄悄退到了源泉边缘,指尖轻触着冰凉的光壁,望着外面隐约可见的云海。
墨渊最先察觉到她的异样。他看着那道立在光与雾交界处的身影,黑发被流金染出暖边,背影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他抬手止住弟子们的喧闹,朝姬千雪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众人便都安静下来,目光里渐渐浮起疑惑。
姬千雪转过身时,正撞见满场的注视。她愣了愣,随即笑开,还是从前那种带着点狡黠的模样,只是眼底多了层柔光:“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前辈可是有话要对我们说?”南宫婉先反应过来,发间的银花轻轻颤动,她总觉得姬千雪此刻的笑容里,藏着离别的意味。
姬千雪缓步走到众人中间,脚下的金光被踩出一圈圈涟漪。她先看向墨星辰,目光落在他手腕的银纹上,想起当初那个被幻术捉弄得脸红的少年,忍不住笑了:“你的阵纹天赋,往后可得好好打磨。”
墨星辰心口一热,刚要开口承诺,就见姬千雪已转向南宫婉,指尖轻点她发间的银花:“你的丹术本就出众,有了神格加持,将来定能炼出传说中的不死丹。”
南宫婉的眼眶微微发热,她上前一步,想抓住姬千雪的手,却只触到一缕轻柔的光粒。她忽然哽咽道:“前辈,您是不是要走了?”
这话一出,弟子们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忍不住问:“前辈要去哪里?我们不能一起去吗?”
姬千雪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个人,从青涩的弟子到沉稳的墨渊,每个面孔都清晰地印在眼底。她轻轻摇头,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光晕里便浮现出过往的碎片——昆仑墟的雪夜、青云峰的晨雾、秘境里的并肩作战,一幕幕都带着鲜活的温度。
“我活了亿万年,一直被命运推着走。”她的声音轻了些,却字字清晰,“以前总想着超脱,却连真正的人生都没体验过。”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黑发,发丝在掌心轻轻滑动,那是挣脱命运后才有的生机:“现在我自由了,想自己走一走,看看这世间的山川湖海,尝尝人间的烟火气。”
墨渊走上前,递过一个古朴的木盒:“这里面是树之主前辈托我转交的,说是能护你旅途平安。”他的声音很稳,却在递盒子时,指尖微微顿了顿,“路上若有凶险,捏碎这枚木符,我便会感知到。”
姬千雪接过木盒,指尖触到盒面的纹路,那是树之主独有的草木印记。她打开看了眼,里面躺着一枚青绿色的符牌,还裹着一小撮创世源泉的土。她合上书盒,朝墨渊深深看了一眼,那眼神里有感激,更有默契。
“墨渊,这些孩子就交给你了。”她的目光转向弟子们,笑容里多了几分郑重,“创世源泉的地图虽好,但切记不可贪心冒进,守护好眼前的安稳,比什么都重要。”
弟子们纷纷点头,有人已经红了眼眶。其中一个最年幼的弟子忍不住问:“前辈,我们还能再见到您吗?”
姬千雪蹲下身,替那弟子理了理歪掉的发带。指尖传来孩子温热的体温,这是她从前从未在意过的烟火气。她笑着点头,指尖凝出一缕光,化作一只小小的萤火虫,落在那弟子的肩头:“这只灵萤能感知我的气息,若有缘分,它会指引你们找到我。”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眼墨渊,目光里带着嘱托。墨渊微微颔首,他懂她的选择,也会替她守好这些羁绊。
姬千雪转身朝源泉的出口走去,黑发在光晕中扬起,像一面挣脱了束缚的旗帜。她没有回头,却在走出第一步时,轻声说道:“昆仑墟的梅该开了,记得替我折一枝;青云峰的茶该采了,别让它烂在枝头。”
弟子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落在金光里,化作细碎的光粒。南宫婉捂着嘴,强忍着哭声喊道:“前辈!一定要平安啊!”
姬千雪的身影顿了顿,抬手挥了挥,没有回头,声音却随风飘来:“放心吧,我还要喝你们酿的桂花酒呢!”
出口的光门缓缓打开,外面传来人间的风笛声,带着江南水乡的湿润气息。姬千雪走进光门的瞬间,回头望了一眼,正好撞见墨渊抬手的动作——那是一个送别的手势,也是一个承诺的手势。
光门闭合的刹那,她听见墨渊的声音穿透光晕传来:“一路顺风,姬千雪。”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没有前辈的疏离,只有朋友间的珍重。
姬千雪站在光门后的山道上,深吸了一口气。山间的风带着青草的香气,吹起她的黑发,耳边是清脆的鸟鸣,远处隐约有村落的炊烟升起。她打开墨渊给的木盒,将那枚青绿色的符牌系在腰间,又抓了一把创世源泉的土,撒在身旁的石缝里。
土粒落下的瞬间,石缝里竟冒出一抹新绿,很快就开出一朵小小的白花。
她笑了笑,转身朝山下的村落走去。脚步轻快,像一只挣脱了牢笼的鸟,终于能自在地飞向天空。
身后的光门早已消失,身前是无尽的坦途。她不知道前路会遇到什么,却满心欢喜。
走了约莫半里地,她忽然停下脚步,对着空无一人的山道轻声说道:“如果,有缘,我们,就在,下一个,故事里,再见吧。”
风卷着她的声音,穿过山林,飘向远方。那朵石缝里的白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回应她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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