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墓地深处,死寂如恒。巨大的星辰残骸如同沉默的巨兽骸骨,堆积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凉山脉。而在山脉的环抱之中,那座通体由暗青色青铜铸就的古殿,静静矗立,如同一位被时光遗忘的古老守望者。殿身布满斑驳的铜绿与深刻的战斗痕迹,一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巨大的爪痕与腐蚀的孔洞,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经历的惨烈。两扇高达数十丈、刻满星辰与万兽朝拜图案的青铜巨门紧闭着,散发出一种沉重、沧桑、不容侵犯的威严气息。
林越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幽灵般悄然靠近。太虚敛息术运转到极致,让他几乎与周围环境的阴影融为一体。他手中的残缺罗盘,指针死死指向古殿大门,微微震颤,似乎与殿内某种存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没有寂灭气息残留,也没有活物波动……”林越神识细细扫过,心中稍定。这座古殿似乎早已废弃,但残留的禁制波动依旧不容小觑。他不敢贸然触碰大门,而是绕到殿侧,寻找其他入口。
很快,他在一处坍塌的偏殿墙角,发现了一个被巨石半掩的缺口。缺口不大,仅容一人通过,内部幽深黑暗。林越沉吟片刻,指尖弹出一缕微不可察的混沌星火,射入缺口。星火如同萤虫,在黑暗中飞行数丈,并未触发任何禁制,照亮了后方一条向下倾斜的、布满尘埃的甬道。
“就从这里进去。”林越身形一闪,如同滑溜的泥鳅,悄无声息地钻入缺口,落入甬道之中。
甬道内空气凝滞,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与万年尘埃的味道。墙壁由同样的青铜铸就,刻着模糊的星图与祭祀场景。林越小心翼翼前行,神识如同触角般向前延伸,警惕着可能存在的机关或残留阵法。
甬道蜿蜒向下,深入山腹。约莫前行了里许,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穹顶高耸,镶嵌着无数早已黯淡的星辰宝石,构成一幅浩瀚的周天星图。大厅中央,并非祭坛,而是一座巨大的、由某种透明水晶打磨而成的星象仪!星象仪复杂无比,由无数同心圆环与代表星辰的光点构成,虽然大部分已停止运转,蒙着厚厚的灰尘,但依旧能感受到其昔日的精密与宏大。
“观星殿?”林越心中一动,想起玄玑长老玉简中提及的“观星别苑”。此地风格与之相似,但规模更大,等级更高,或许是古妖庭一处重要的星象观测与推演中枢。
他的目光扫过大厅四周。墙壁上不再是简单的图案,而是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妖文,似乎是观测记录或推演日志。而在正对入口的那面主墙上,刻着一幅更加庞大、更加令人心悸的星图!
这幅星图的核心,并非某一颗星辰,而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吞噬周围一切光线的黑暗漩涡!漩涡周围,星辰的轨迹扭曲、断裂,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湮灭!星图下方,用更加古老、甚至带着一丝混沌意境的符文,标注着几个大字:
“归墟之眼——万法终焉,亦为起始之墟。”
“归墟之眼!”林越瞳孔骤缩!果然与此有关!他立刻凝神细看星图周围的注解妖文。这些妖文极其古老晦涩,但结合巡天令的感应与混沌道基的共鸣,他勉强能解读出部分信息。
星图记载的,并非“归墟之眼”的位置(其位置似乎飘忽不定,难以固定),而是对其本质的推测与……预警!
“……观测推演……万载……归墟之眼非自然天成……疑似……古之禁忌实验失控所成……其力吞噬星辰,逆转法则,化生为死……然,其核心似有异常波动……死之极尽,隐现一线生机……疑似与……‘混沌源海’有关……”
“……警告!归墟之眼乃大凶绝地,万灵禁入!然,若有持‘混沌信物’、悟‘生死轮转’之道者,或可……窥其一线之秘……然九死一生,慎之!慎之!”
信息到此,被一道凌厉的划痕中断,似乎记录者在此处产生了激烈的争执或遇到了变故。
林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归墟之眼竟是古之禁忌实验失控的产物?而且其核心可能与“混沌源海”有关?混沌源海,那是传说中一切混沌之道的源头,是比开天辟地更加古老的终极奥秘!这信息太过惊人!
而“持混沌信物、悟生死轮转之道者可窥一线之秘”这句话,更是让他心跳加速!他身负混沌道基,对生死轮转已有初步感悟,难道……自己就是那所谓的“有缘人”?这究竟是机遇,还是致命的陷阱?
他强压激动,继续查看其他墙壁。在一面侧墙上,他发现了一段关于古妖庭末期动荡的记录,字里行间充满了悲怆与不解:
“……帝君闭关‘造化天’千年不出……‘万药天’生机逆转……‘巡天军’频频异动……有长老言,帝君欲借‘归墟之力’,行逆天之举,超脱此界……然,此乃玩火自焚……寂灭降临,非外敌,实为内乱……”
这段记录,与玄玑长老的推测、以及林越在星辰殿的见闻相互印证!古妖庭的毁灭,果然源于内部高层的疯狂实验!而这一切,似乎都与“归墟之眼”脱不开干系!
“看来,要解开所有谜团,归墟之眼是绕不开的关键。”林越目光深邃。风险巨大,但似乎也是唯一的出路。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罗盘再次剧烈震颤起来,指向大厅深处一扇不起眼的侧门。侧门虚掩着,门后似乎是一条通往更下层的阶梯。
林越沉吟片刻,决定继续深入。他推开侧门,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淡淡药香与腐朽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阶梯盘旋向下,尽头隐约有微光闪烁。
他小心走下阶梯,来到一个更加隐秘的房间。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似乎是一间静室或丹房。房间中央,有一座小型的丹炉,炉火早已熄灭。而在丹炉旁的石台上,摆放着几样物品:一个打开的玉盒,里面空空如也;几卷散落的、材质特殊的兽皮卷轴;以及……一具盘膝而坐、早已玉化的人族修士骸骨!
骸骨身披一件破损的星辰道袍,道袍的样式……与太虚宗有七分相似!骸骨手中,紧紧握着一枚巴掌大小、通体莹白、刻着“观星”二字的玉佩!玉佩散发着微弱的、与太虚宗功法同源的道韵!
“太虚宗前辈?!”林越心中一震,快步上前。他仔细查看那具骸骨,骸骨晶莹剔透,仿佛美玉,这是修为达到一定境界,肉身玉化的象征。骸骨上没有明显外伤,但其眉心处,有一点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痕迹,散发出淡淡的寂灭死气,似乎是被某种诡异的力量瞬间侵蚀了神魂而亡。
林越的目光落在那些兽皮卷轴上。他小心拿起一卷,展开。卷轴上的文字,正是太虚宗使用的加密神念文!记录者,自称“太虚观星使·明尘”!
“……余奉命潜入妖庭‘观星台’,查探‘归墟异动’之根源……历时百载,终有所获……归墟之眼确与妖庭帝君实验有关,其核心藏有惊天之秘……然,妖庭内部已被寂灭渗透,有高层堕落……余之身份恐已暴露……”
“……危急关头,得‘星瞳’长老暗中相助,获此‘观星玉佩’及‘归墟星路残图’……然,‘星瞳’长老亦遭不测……余携图欲遁,遭堕落‘巡天将’追杀……重伤遁入此密殿,以‘寂灵散’自封生机,避其探查……然神魂已遭‘蚀魂咒’侵蚀,回天乏术……”
“……后来者若为太虚门人,见此骸骨,当知吾志……玉佩为信,残图为引……归墟之眼,凶险万分,然亦藏有一线超脱之机……望慎用之……太虚……永昌……”
卷轴到此戛然而止,字迹潦草,充满了绝境中的不甘与嘱托。
林越心情沉重,对着明尘长老的骸骨深深一拜。这位太虚宗前辈,为了探查真相,孤身潜入虎穴,最终壮烈牺牲于此。他拿起那枚“观星玉佩”,玉佩触手温润,隐隐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一丝精纯的星辰洞察之力。他又展开那卷所谓的“归墟星路残图”,发现这是一幅更加精细、标注了几个相对安全的中转点与危险区域的星图,其最终指向,依旧是那片代表“归墟之眼”的黑暗漩涡!
“明尘长老……星瞳长老……”林越喃喃道,这两个名字他从未听过,显然是太虚宗更早时代的前辈。他们都在调查归墟之眼的过程中陨落,足以说明此地的凶险。但留下的玉佩和残图,无疑是宝贵的遗产。
他将玉佩贴身收好,将残图与之前玄玑长老的星图碎片进行比对、互补,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一条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凶险的通往归墟之眼的路径。
就在他准备收起其他卷轴时,目光扫过那个空着的玉盒。玉盒内壁,刻着一行小字:“‘虚界石’三粒,已用于封印‘蚀魂咒’之源,慎取。”
“虚界石?”林越心中一动,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涉及空间封印的顶级材料。明尘长老用其封印了蚀魂咒的源头?源头就在这殿内?
他立刻警惕起来,神识仔细扫过整个房间。果然,在房间角落的一处墙壁暗格里,他感应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令人心悸的寂灭波动!暗格被一种强大的空间禁制封印着,禁制的手法,正是太虚宗独有的“太虚封印术”!
“蚀魂咒的源头……难道是一缕被封印的寂灭本源?”林越眼神凝重。明尘长老临死前还要封印此物,说明其极其危险。他不敢轻易触碰,决定暂时将其留在此地。
清点完收获,林越再次对明尘长老骸骨行礼,然后悄然退出了这间密室,回到了上层观星大厅。
信息量巨大,需要时间消化。归墟之眼的真相、古妖庭的覆灭内幕、太虚宗前辈的牺牲……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阴谋。而他自己,似乎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揭开这个阴谋的关键人物。
“混沌信物……生死轮转……归墟之眼……”林越抚摸着手中的观星玉佩和巡天令,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前路注定九死一生,但他已没有退路。为了师姐,为了星域,为了那些牺牲的前辈,他必须去闯一闯那万法终焉之地!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宏伟的星象仪和墙上的归墟星图,将一切牢牢刻在脑海。随后,他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沿着原路退出青铜古殿,重新融入星骸墓地的死寂之中。
下一步,不是立刻前往归墟之眼,而是需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彻底炼化剩余的生命原液,恢复巅峰实力,并仔细参悟新得的混沌石碑奥秘与太虚宗传承。唯有以最强的状态,才能面对那最终的挑战。
他的目光,投向了星骸墓地更深处,那片连罗盘指针都微微紊乱的区域。那里,或许有他需要的闭关之所。新的征程,将在充分的准备后,正式开启。而命运的齿轮,已不可逆转地朝着归墟之眼的方向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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