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的荧光屏泛着冷光,王队的指节叩在桌面,发出“笃笃”声。
屏幕上,那个黑影在老胡同的监控死角里闪得像道鬼火——从三中巷口拐进去后,他没走主路,竟踩着斑驳的墙沿往前挪,脚底板像粘了胶,在仅容一人通过的砖缝里平移,身高近两米的身子拧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像条游过礁石的黑鱼。
“三组注意,他往早市方向去了,那边棚子多,小心包抄!”
王队对着对讲机吼,声音劈了叉。
巡逻车的红蓝灯在胡同口炸开时,老李正蹲在警车后胎旁系鞋带。
他刚把小张派去路明非家楼下,自己揣着把备用手铐跟过来了。
风里飘着烂菜叶和鱼腥气,早市收摊后的塑料布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像面破旗。
“在那儿!”
旁边的年轻警员小周突然拽他胳膊,声音抖得像筛糠。
老李抬头,看见二十米外的棚子顶上,那道黑影正站着。
不是走上去的,是凭空立在生锈的铁架上,连脚都没沾棚布。
兜帽被风吹得掀起一角,露出下颌线的皮肤上长满细腻的鳞片,在警灯的红光里泛着青白色,不是人的模样。
“站住!警察!”
小周举着警棍喊,声音在空旷的早市上撞出回音。
黑影没动,像没听见。
直到巡逻车的远光灯扫过去,他才缓缓侧过头——就这一下,老李的后颈突然像被冰锥扎了,呼吸都卡了壳。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远光灯的光柱里,两点金亮的光在兜帽阴影里烧起来,不是灯泡反射的光,是从肉里淌出来的,纯得没有一丝杂色,像熔化的黄金被浇进了眼窝。
瞳仁是竖的,细得像针,正对着老李的方向,带着种冷血动物特有的、毫无温度的专注。
“开、开枪示警!”
老李的手摸向腰后,才想起自己没配枪,冷汗“唰”地浸透了后背。
“小周,开枪!!!”
“嘭!!!!!”
小周的枪声在胡同里炸响,惊飞了棚顶的鸽子。
可那黑影只是晃了下,像被风吹动的纸人。他脚下的铁架“吱呀”惨叫,在他体重下弯出骇人的弧度,却没塌。
“跑了!”
有人喊。
黑影从棚顶坠下来,不是跳,是像片叶子似的飘,落地时连灰尘都没惊起。
他往早市深处钻,路过一个卖鱼的木摊,被摊角的铁钩挂住了兜帽——整个兜帽被扯了下来。
这一次,老李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鳞片,是比鳞片更密的东西。
后颈的皮肤下,青黑色的纹路像活物似的游走,从衣领里爬出来,缠住耳后。他的脸很年轻,甚至称得上清秀,可五官像被冻住了,没有一点表情,只有那双黄金瞳在转,扫过追来的警察时,金亮的光里溅出点红,像淬了血。
“他、他不是人……”小周瘫在地上,警棍滚到脚边。
黑影没回头,手包在手里攥得更紧,金属链上的花纹在跑动中突然亮起,不是反光,是纹路本身在发光,像某种古老的咒文。
他拐进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夹道,两边的砖墙直上直下,三米多高。
老李喘着粗气追过去,看见那道黑影正贴着墙往上走。不是攀爬,是走——双脚交替踩在砖缝里,每一步都让砖石簌簌掉渣,指尖抠进墙皮,留下五道深沟,青白色的手背上,血管突然暴起,像皮下盘着的黑蛇。
“拦住他!”
王队带着人从另一头堵过来,电棍的滋滋声在夹道里回荡。
黑影在半空中顿了顿,突然转身。黄金瞳正对着王队,竖瞳猛地收缩,像猫科动物盯住猎物的瞬间。
他张开嘴,不是嘶吼,是极轻的一声呼气,像冰棱碎裂。王队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手里的电棍“哐当”掉在地上——那口气里裹着的腥甜,像刚宰的鱼混着铁锈味,直冲脑门。
就在这时,早市的老旧广告牌被风吹得松动,“哗啦”一声砸下来,正好挡在夹道中间。
黑影借这片刻的遮挡,已经翻上墙头,身影在月光下缩成个小黑点,往更深的胡同里去了。
老李爬到墙头上时,只看见地上有滴深色的液体,不是血,更像某种粘稠的、带着金属光泽的油。他用手指蘸了点,指尖立刻发麻,像触到了冰。
“靠,这是什么玩意儿”
老李的指尖在警服裤腿上蹭了又蹭,那股发麻的凉意还沾在指腹,像沾了块化不掉的冰。
王队蹲在地上,用证物袋小心翼翼地套起那滴深色液体,袋面一接触,立刻侵蚀出了一个大洞,惊得他手猛地一缩。
“这玩意儿……这么厉害?”王队的声音压得很低,盯着袋里缓慢流动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油”
“法医科能化验出来?”
“化验个屁!”旁边的老刑警赵哥啐了口唾沫,手里的电棍还在滋滋响,棍头的焦黑指印怵目惊心
“你见过谁家血是这色儿?还他妈能让塑料烧个洞?刚才那身手——贴着墙走!三米高墙跟走平地似的,子弹打过去跟挠痒似的,这他妈是练过吗?这是他妈就不是人!”
小周还瘫在卖鱼摊的木架旁,脸色惨白,指着黑影兜帽掉落的方向,声音发飘
“我看清楚了……后颈那纹路,会动!跟活的似的,缠在皮肤上爬……还有那眼睛,黄金色的,竖瞳!跟动物园里的蛇一模一样!”
“蛇?”老李突然想起路明非的笔录
“那孩子说他身上有‘冰碴子味’,刚才他呼气的时候,王队你闻到没?腥甜混着铁锈,跟刚从冰窖里拖出来的生肉似的。”
王队站起身,踹了脚旁边的塑料筐,筐里的烂菜叶撒了一地。
“监控呢?”他吼向对讲机,“技术科!夹道那头的监控拍到没?”
“没!”对讲机里的张哥带着哭腔,“那片是信号盲区,就拍到个影子翻上墙,然后……然后监控器突然爆了,屏幕全是雪花!”
“爆了?”王队的眉骨突突跳,“是被砸了?”
“不像!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电流过载然后线路全烧了!”
风卷着早市的鱼腥气灌过来,赵哥突然指着墙头上的五道指痕——那深沟里还凝着白霜,边缘的砖石竟在缓慢结冰,像被什么东西冻透了。
“你们再看这个,”他伸手比了比指痕的间距,“这手指长度,比常人长一截,指尖的力道……能抠进实心砖,这他妈是钢筋混凝土,不是豆腐渣!”
小周突然哆嗦着掏出手机,翻出路明非的笔录照片
“还有,那学生说……手包上的金属链有花纹,会发光……刚才你们看见了没?他跑的时候,那链子上的纹路跟活了似的,亮得跟小灯似的!”
没人接话。
老李摸出烟,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着,火苗在风里抖得像要灭。
他吸了口,呛得咳嗽,烟蒂的红光在黑暗里明灭
“上周纺织巷的案子,受害者脖颈有两个小洞,法医说像是齿痕,但比蛇牙宽,边缘有冻伤……还有前晚菜市场的老太太,说看见个‘高个子黑影’,手里的包‘闪着鳞光’……”
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那些案子绝对他妈是这个人干的。
王队突然抓起对讲机,手指都在抖
“指挥中心,给我接市局特情处……对,特情处,不是刑侦队……就说……就说发现疑似‘高危不明生物’,请求支援……”
“不明生物?”赵哥愣住了,“这词儿……他们信吗?”
“信不信也得报!”
王队的声音带着股狠劲,盯着黑影消失的深巷,那里的月光被墙缝切碎,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总不能让这玩意儿在胡同里晃悠,再伤人怎么办?刚才那小子盯着路明非……他是冲那孩子来的!”
老李的烟烧到了指尖,他猛地扔掉,抬头看向路明非家小区的方向——小张应该还在楼下守着。
那孩子裤兜里掉的糖纸,那点黏糊糊的甜,此刻突然变得无比珍贵。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道小周喃喃自语
远处的警笛声还在响,可夹道里突然静得可怕。王队捡起地上的电棍,棍头的塑料壳上,留着五个深凹的指印,边缘泛着焦黑,像被什么东西烫过。
“通知技术科,”王队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把那滴‘油’带回化验。还有……”他抬头看了眼黑影消失的方向,黄金瞳的光好像还烧在视网膜上,“申请调用全市的热成像监控,重点查老城区的胡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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