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的推进停滞了整整七个时辰。
在这宝贵的喘息之机，万界总公司的残存区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兵工厂。不是生产刀剑火炮，而是锻造一种更奇特的东西——存在锚点。
墨渊带着研究小组拆解了三分之二的稳定器，将它们改造成便携式的规则烙印装置。原理很简单，就是把使用者的存在证明强行刻进规则底层，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足够让那些虚无猎犬消化不良。
钱宝来发明了史上最离谱的融资方案：出售未来。他发行了一种基于存在概率的债券，如果大家能活下来，债券就能兑换成实物资产。没想到这种债券瞬间被抢购一空，连几个老股东都偷偷派人来买。
柳轻烟组建了第一支民兵部队。队员来自各个种族、各种修炼体系，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自愿将自身存在与规则烙印装置绑定。这支部队没有番号，大家私下叫他们守夜人。
石铁是守夜人的第一任教官。他站在训练场上，面前是数万张紧张而坚定的面孔。
记住！你们现在不是为自己而战！他的声音如同战鼓，是为了让你们记忆里的每个人——那个卖包子的老板娘、总偷懒的同事、甚至讨厌的上司——都能继续存在！
训练场上方，防御网络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每次光芒暗淡时，远方的虚无就推进少许。
林奇行走在防线最前沿。他不需要规则烙印装置，他本身就成了最大的锚点。所过之处，崩塌的速度明显减缓，仿佛虚无也在评估这个难以消化的存在。
在巡视到第七防线时，他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布衣老者的弟子，那个曾来送请柬的古板修士。
修士的袍袖少了一只，脸上带着与虚无接触后的苍白。他递上一枚玉简：师尊留给你的。
玉简里没有求和，没有劝降，只有一段坐标和一个名字：归墟之眼。创始者的牢笼。
林奇捏碎玉简，看向修士：为什么帮我？
修士望着防线下方的虚无：师尊说，旧约该焚，新约当立。说完纵身跃入虚无，身形消散前化作一道绚烂的光——他将毕生修为燃成了短暂的存在烟火。
当晚，林奇召集了所有人。他把归墟之眼的坐标投射在空中。
我要去这里。他说。
钱宝来差点咬到舌头：大人！那是连规则都拒绝记录的地方！
墨渊疯狂查询资料：传说那里关着创始者时代的失败品，是连规则之源都无法消灭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林奇眼中鬼火摇曳，才能对付规则之外的东西。
柳轻烟沉默片刻：需要多少人？
我一个。
石铁猛地站起来：不行！至少带上…
林奇抬手制止他。这里更需要你们。他看向窗外，防御网络的光芒正在剧烈波动，虚无开始了新一轮进攻。
临行前，墨渊塞给他一个改造过的规则烙印装置：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至少能当个手电筒。
钱宝来递来一个储物袋：全部家当了，省着点用。
石铁把战斧递过来：用顺手了。
林奇只收了手电筒。他走到防御网络边缘，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守夜人正在前线轮换，一个年轻的妖族士兵不小心触发了规则烙印，整个人变得半透明，引得同伴哈哈大笑。
钱宝来在临时交易所声嘶力竭地报价，额头贴着三张记账符。
柳轻烟站在指挥台上，同时处理十七个防线的求援信息。
墨渊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爆掉的规则模型。
然后他转身，一步踏出防御网络。
虚无瞬间吞没了他。
那不是黑暗，不是虚空，是比死亡更彻底的“无”。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连思维都开始变得迟缓。
他点亮墨渊给的手电筒。一道微弱但倔强的光芒撑开了方圆三步的存在空间。光芒边缘与虚无交界处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像烧红的铁块遇到冷水。
每一步都如同在胶水中前行。虚无不断侵蚀着光芒笼罩的范围，他需要持续注入力量才能维持这片小小的立足之地。
不知走了多久，手电筒的光芒已经缩小到只能笼罩周身。就在光芒即将熄灭的瞬间，他看到了——
一根锁链。
横亘在虚无中，看不到起点与尽头。锁链由无数破碎的规则编织而成，那些都是被规则之源否定的错误逻辑、失败实验、被遗弃的可能性。
他抓住锁链。触手的瞬间，无数混乱的意念涌入脑海：
一个试图创造永动机的文明最后的悲鸣…
某个想让时间倒流的大能崩溃前的诅咒…
甚至连他当年在黑岩城偷偷摸鱼时的念头都在这里找到了归宿…
原来如此。林奇轻声道，归墟之眼，就是所有不被承认的存在的垃圾场。
他沿着锁链向前。越往前，锁链越粗壮，上面依附的失败规则也越强大。有些规则碎片试图同化他，被他用长棍轻轻点碎。
终于，他看到了锁链的尽头。
那不是什么恐怖的怪物，而是一个蜷缩成球状的光团。光团表面浮现着亿万张面孔，每张面孔都在无声呐喊。
当林奇靠近时，光团缓缓展开。里面没有实体，只有一道纯粹的问题：
为何存在？
问题响起的瞬间，周围的虚无沸腾了。这是连规则之源都无法回答的终极诘问，是归墟之眼存在的意义。
林奇举起长棍，没有攻击，而是在虚无中轻轻划下一道。
为证明我曾来过。
光芒爆发。不是对抗，不是否定，而是最朴素的存在宣言。
锁链寸寸断裂，无数被遗忘的规则碎片飞散而出，如同烟花照亮虚无。光团缓缓消散，最后化作点点星火，融入林奇手中的长棍。
归墟之眼开始崩塌。
林奇转身，沿着来路返回。这一次，他不需要手电筒。长棍所及之处，虚无自然退避。
当他重新踏回防御网络时，守夜人正在发动第无数次反冲锋。石铁的战斧已经砍出了十七个缺口，钱宝来正在用债券折纸飞机骚扰敌人，柳轻烟的指挥旗插满了防线。
看到林奇归来，墨渊第一个跳起来：大人！你手里…
林奇举起长棍。棍身上流转的不再是规则符文，而是无数星火——那些不被承认的存在最后的光芒。
他走向防御网络边缘，将长棍轻轻点向前方的虚无。
以所有不被承认的名义，准尔存在。
星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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