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源之地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那些赶来助阵的援军，在确认暂时打不起来后，都厚着脸皮留了下来。毕竟，能亲眼见证规则仲裁的机会可不多，而且启源之地的食堂确实味道不错——虽然厨师长对突然增加的工作量颇有怨言，往汤里多撒了三把盐。
钱宝来痛并快乐着。快乐是因为这么多潜在客户送上门，痛苦是因为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能蹭吃蹭喝。他已经开始在餐券背面印上小额广告了。
星舰舰长带着工程师围着启源之地的防御光罩打转，试图逆向工程。剑修们则在演武场和石铁的保安部切磋，双方打得乒乓作响，倒是结下了几分不打不相识的交情。生物舰船的代表是个黏糊糊的孢子聚合体，正和墨渊讨论着规则共生体的可能性。
而被仲裁庭金光禁锢的灰袍老者，则被临时安置在启源之地边缘的一片隔离区。他闭目盘坐，对周围的窥探和议论置之不理，只是周身散发着的阴冷气息，让那片区域的草都蔫了。
布衣老者的小院成了最热闹的地方。各方势力的头头脑脑，都想来讨杯茶，顺便探探口风。布衣老者来者不拒，只是茶水钱开始明码标价，概不赊账。
林奇反倒成了最清闲的人。他依旧每天溜达，偶尔去看看那个灰袍老者，两人隔着禁锢光幕对视一眼，没有任何交流。
第三天清晨，当人造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那道熟悉的金光再次降临。这次它没有攻击性，只是在空中铺就了一条光芒大道，大道尽头，隐约可见那座金色殿堂的轮廓。
规则仲裁庭，开庭。
宏大的声音响彻天地。
所有关注此事的存在，精神都为之一振。
林奇放下手里捏到一半的、试图模仿星舰的泥巴疙瘩，拍了拍手，站起身。他今天换了身稍微干净点的破斗篷——据说是柳轻烟强行给他套上的。
钱宝来赶紧递上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大人！这是咱们准备的证据材料！包括对方非法入侵、规则侵蚀、财产损失清单…还有精神抚慰金申请！
林奇看都没看，随手推开。他一步踏出，便落在了那条金光大道上。
另一边，禁锢灰袍老者的金光也消散了。老者阴沉地看了林奇一眼，也踏上了金光大道。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金色殿堂走去。身后，是无数道或好奇、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金光大道的尽头，并非实体殿堂，而是一片无法形容的规则空间。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无数流动的规则线条和悬浮的古老符文。正中央，是三张巨大的、由纯粹规则凝聚而成的座椅，上面端坐着三道模糊的身影，散发着浩瀚而威严的气息。
左侧座椅上的身影开口道，声音如同亿万生灵的低语汇聚：申诉方，陈述事由。
灰袍老者上前一步，声音沙哑而冰冷：吾乃寂灭领主，控诉此獠林奇，擅改规则，扰乱秩序，窃取权柄，当受湮灭之刑！
右侧座椅上的身影开口，声音如同星辰运转的轰鸣：被诉方，陈述辩由。
林奇也上前一步，言简意赅：他先动手的。
中间座椅上的身影沉默着，仿佛在权衡。
寂灭领主显然没料到林奇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气得周身灰雾翻涌：强词夺理！汝之存在，便是对规则最大的亵渎！
林奇转头看他：你砸了我家大门。
那是为了维护规则纯净！
你打伤了我的保安。
蝼蚁之辈，冒犯威严，死不足惜！
你吓跑了我小吃街的客人。
…寂灭领主一时语塞，周身灰雾都凝滞了一下。
三位仲裁者似乎也沉默了片刻。
左侧仲裁者再次开口：证据。
寂灭领主挥手打出一片光幕，上面显示着林奇在股东会打架、修改规则、乃至在归墟之眼折腾的画面。画面经过处理，显得林奇格外嚣张跋扈。
林奇也抬手，指尖一点星火飞出，化作光幕。上面是灰色雾气侵蚀位面、抹平文明的景象，以及对方攻击启源之地防御光罩、试图规则锁链捆绑援军的实时记录。画面清晰，原汁原味。
右侧仲裁者看向林奇：汝修改规则，可有依据？
林奇：旧的不好用。
中间仲裁者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最终裁决的意味：规则之争，本质乃道争。寂灭领主维护旧序，林奇开辟新路，皆有其理。然，动用武力，波及无辜，违反仲裁庭禁令。
寂灭领主急忙道：吾愿受罚！但此獠必须…
中间仲裁者打断他：寂灭领主，罚没三成寂灭本源，禁足万年。林奇…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林奇身上。
…赔偿启源之地各项损失，具体数额由仲裁庭核定。
寂灭领主愣住了。林奇也挑了挑眉。
就这？寂灭领主不敢置信，他颠覆规则秩序，就只是赔钱？
中间仲裁者淡淡道：新规则已得天地认可，自有其存在之理。仲裁庭不干涉道争，只裁定越界行为。
寂灭领主还想争辩，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说不出话来。
左侧仲裁者补充：赔偿清单已核定。包括大门维修费、保安医药费、小吃街营业额损失、精神抚慰金…以及布衣老者的茶钱——共计消耗上等灵茶七壶。
一份金光闪闪的清单飘到林奇面前。上面的数字长得让钱宝来看了能当场晕过去。
林奇看了一眼清单，又看了看三位仲裁者。
没钱。
仲裁庭内一片寂静。
三位仲裁者模糊的身影似乎都波动了一下。
中间仲裁者缓缓道：亦可物偿。以规则本源、概念造物、乃至…部分权柄抵价。
林奇摇头：都不给。
右侧仲裁者声音带着一丝不悦：汝欲违抗仲裁？
林奇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缕微弱的、却带着无限可能的归墟星火：我自己就是最大额的坏账。要不，你们把我抵了？
星火跳跃，映照着三位仲裁者模糊的面容。
规则空间内，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僵持。
最终，中间仲裁者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债务记档，分期偿付。利息…按启源之地最低商业贷款利率计算。
金光再次亮起，将林奇和一脸憋屈的寂灭领主送回了启源之地。
仲裁结束。
众人围上来时，只看到林奇手里多了一张金色的欠条，而寂灭领主则化作一道灰光，头也不回地遁入虚空，显然是去禁足了。
钱宝来抢过欠条一看，顿时捶胸顿足：大人！这利息也太高了！咱们亏大了啊！
林奇把欠条拿回来，随手折了折，塞进兜里。
他抬头看了看恢复正常的天空，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眼神复杂的援军和居民。
走吧。
去哪？钱宝来愣愣地问。
林奇双手插在破斗篷的口袋里，慢悠悠地往食堂方向走去。
回去吃饭。顺便想想，下个月拿什么还利息。
众人看着他那悠闲的背影，突然觉得，跟仲裁庭打欠条这种事，发生在这位身上，好像也挺合理的。
只有布衣老者看着林奇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刚刚收到的、由仲裁庭直接转账过来的茶钱，摇了摇头。
这茶钱，拿着有点烫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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