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符文光柱带来的“审视”虽被杨强一指逼退,但那股如同冰原般冷彻的压迫感,却并未从太阳系散去,反而如同不断降低的温度,持续渗透着每个人的神经。
姆大陆会场陷入了短暂的死寂,随即被一种更加炽热、更加决绝的氛围所取代。恐惧并未消失,但却被一种更深层的、源于文明存亡本能的不屈所压制。
“星火计划,最终阶段,启动!”
杨强的声音如同洪钟,不仅响彻会场,更通过联邦所有的信息渠道,传递至地球的每一个角落,传递至月球基地,传递至火星前哨,传递至每一艘游弋在太阳系内的星舰。
一瞬间,整个文明像一台精密而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以最高效率运转。
地球,星语联邦最高指挥中心。
全息星图上,原本代表“清扫者”残骸的警示标志已被清除,取而代之的,是在柯伊伯带外侧突兀出现的、三个呈现完美等边三角形排列的巨大红色光点。它们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没有任何能量辐射,也没有质量引力效应,仿佛只是星图上的一个错误贴图。但所有看到它们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存在感”。
“能量读数依旧为零,物理探测手段无效。”林薇站在主控台前,秀眉紧蹙,她的“真理之瞳”已然开启,双眸中流淌着无数细微的数据流和法则丝线,试图解析那未知的存在。“它们……仿佛不存在于我们这个宇宙的物理维度,但又确确实实地施加着影响。这是一种……基于更高层面‘定义’的科技,或者说……神迹。”
“不是科技,也不是神迹。”杨强的身影通过全息投影出现在指挥中心,他的本体依旧坐镇姆大陆,稳定着全球的法则根基。“是‘秩序’。一种排他的、绝对的、不允许任何意外存在的秩序。”
他目光扫过星图上的三个红点:“它们正在搭建一个‘秩序场’,将太阳系从大宇宙的背景中暂时‘剥离’出来,形成一个封闭的审查空间。一旦完成,我们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将被切断。”
“能否干扰?”玄武的投影沉声问道,他周身气血澎湃,哪怕只是投影,也带着一股撕裂一切的锐气。
“常规手段无效。”回答他的是以太那独特的、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音。它的本体,机械主脑,正以超越人脑亿万倍的速度进行演算。“对方使用的并非我们理解的任何能量或物质交互模式。我的所有攻击模组,包括最新研发的‘维度震荡器’,逻辑基础都无法锁定目标。它们……‘免疫’我们的规则。”
这个词让指挥中心内所有人心头一沉。免疫规则?这还怎么打?
“并非完全免疫。”杨强平静地纠正,“它们免疫的是‘旧宇宙’的规则。而我们的‘星火’,燃烧的从来不只是旧世界的柴薪。”
他的目光投向林薇:“薇,你的‘瞳’,能看到什么?”
林薇深吸一口气,眼中数据流加速:“很模糊……但我能看到,覆盖太阳系的‘秩序场’并非完美无瑕。它由无数极其复杂的、自我迭代的‘秩序锁链’构成,但在这些锁链的节点处,存在极其微小的‘逻辑间隙’。这些间隙转瞬即逝,以我们现有的技术,几乎无法捕捉和利用。”
“几乎?”苏婉宁抓住了关键词,她负责整个联邦的内政与资源调配,此刻更关心的是可能性。
“需要一种……超越常规逻辑的‘变量’。”林薇看向杨强,“一种能够在其‘秩序’定义完成前,就进行干预的力量。”
杨强微微颔首,未再言语,但投影已然消散。
与此同时,太阳系边缘,柯伊伯带。
三艘“万界皇朝”先遣舰队的舰只,其形态完全颠覆了人类对宇宙飞船的认知。它们并非金属造物,更像是三座悬浮于虚空中的、由无数流动的金色几何晶体构成的“移动神殿”。没有引擎喷口,没有侦测阵列,只有无尽的、冰冷的秩序之美。
在其中一座“神殿”的核心,一个由纯粹光能构成的、模糊的人形生物——先遣观测者“逻各斯之眼”——正“看”着眼前被逐渐染上一层淡金色滤镜的太阳系。
【秩序场构建进度:71.4%】 【低熵文明抵抗意志评估:高。存在非标准逻辑聚合现象。】 【定义者疑似个体干扰系数:持续计算中……威胁度持续上升。】 【检测到微弱‘逻辑间隙’探测波动……来源:文明内部‘真理侧’个体。评估:具备潜在解析风险,风险等级:低。】
一条条冰冷的信息在“逻各斯之眼”的意识中流淌。对它而言,这并非战争,只是一次例行公事般的“消毒”流程。清除掉那些可能污染泛宇宙基本秩序的“异常”,维护绝对的和谐与纯净,是它的唯一使命。
然而,就在秩序场构建进度突破72%的瞬间——
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极其独特的波动,如同投入绝对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突兀地出现在了它的感知范围内。
这波动并非能量,并非精神,也非任何已知的信息传递模式。它……是“情感”。一种混杂着恐惧、担忧、不舍,却又无比纯粹、无比炽热的“守护”之意。
地球,某座已然进入战时管制的地下城市。
一个简陋却整洁的居民避难所内,人们拥挤在一起,通过墙壁上的巨大屏幕,观看着来自姆大陆和指挥中心的有限直播。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角落里,一个看上去七八岁、衣衫有些旧却洗得很干净的小女孩,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大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让它流下来。她看着屏幕上那悬于星空的巨大金色“神殿”,看着那些连李青云、玄武等大人物都感到棘手的敌人,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她叫丫丫,父母都是联邦的基层工作者,此刻正在各自的岗位上奋战。避难所的广播里,反复播放着官方的安抚通告和战时纪律,但那股源自高等文明的冰冷压迫,依旧无孔不入。
丫丫听不懂什么“秩序场”,什么“逻辑间隙”,她只知道,有很坏很坏的东西要来,毁掉她的家,伤害她的爸爸妈妈,还有这个虽然不完美,但她依然很喜欢、有很多小伙伴的世界。
她害怕极了。
她低下头,把脸埋进布娃娃怀里,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带着哭腔喃喃念着:
“不要……不要来搞破坏……” “爸爸……妈妈……丫丫害怕……” “坏人……走开……走开……” “星星……保护我们……”
没有灵光闪耀,没有法则共鸣。只有一个小女孩在最深的恐惧中,源自本能的最纯粹的祈愿。
然而,就是这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混杂着恐惧与守护愿望的“心念”,在穿过层层岩石,升上地面,汇入那亿万道同样充满担忧、恐惧、愤怒、不屈的庞杂人类意念海洋时,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捕捉、纯化、放大……
下一刻,端坐于姆大陆会场,正以自身权柄悄然对抗“秩序场”侵蚀,并引导着某种更深层次变化的杨强,心念微微一动。
他“看”到了。
在那由“万界皇朝”构建的、冰冷坚固的淡金色秩序场内部,一个微不足道的点位上,一条原本完美流转的“秩序锁链”,极其细微地、几乎不可查地……顿挫了一下。
如同精密钟表里,突然落入了一粒微尘。
就是现在!
杨强没有动用根源裁定,没有动用终末统御,甚至没有动用本源织造和绝对律令。他只是将自己的意志,如同最纤细的探针,沿着那被林薇观测到、又被这丝莫名“心念”所撼动的、转瞬即逝的“逻辑间隙”,轻轻地……一触。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法则崩灭的华光。
但在那艘“万界皇朝”的先遣神殿中,一直保持绝对冷静的“逻各斯之眼”,那由光能构成的身躯,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不稳定的波动。
【警报!秩序场节点t-74a遭遇未知性质干扰!】 【干扰源无法锁定!性质无法解析!】 【非能量!非法则!非信息!】 【初步判定:逻辑底层受到‘混沌变量’侵蚀!】 【秩序场构建进程中断!进度回落至71.3%!预计修复时间:3.7标准单位时间!】
“逻各斯之眼”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名为“惊愕”的情绪。它无法理解,在这样一个低熵文明中,为何会出现连皇朝最高数据库都未曾记载的、能够直接动摇秩序根基的“变量”?
而在地球指挥中心,一直紧盯着全息星图的林薇,猛地瞪大了眼睛。
“秩序场的扩张……停止了?!而且,刚刚有一个节点的结构稳定性,出现了万分之零点三的短暂下滑!”她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什么?”玄武、李青云等人也震惊了。他们全力以赴都无法撼动分毫的敌人,竟然……自己出了岔子?
只有苏婉宁,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闭上眼,感受着那弥漫在天地间,无形却磅礴的亿万众生的心念之海,若有所思。
“是……大家的力量吗?”她轻声自语。
姆大陆会场,杨强缓缓收回那缕意志,深邃的目光仿佛穿越了空间,落在地球上某个不起眼的避难所,落在那个叫做丫丫的小女孩身上,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带着些许欣慰的弧度。
“看到了吗?”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传遍四方,“它们并非不可战胜。”
“它们的秩序,容不下一粒微尘的‘意外’。” “而我们人类……” “生而自由,心向光明,本身……就是最大的‘意外’!”
“凝聚你们的心念,守护你们所珍视的一切。” “这,便是燃烧‘星火’的第一份燃料!”
杨强的话语,如同在干涸的心田注入清泉,如同在黑暗的荒野点燃篝火。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开始在所有人类心中激荡。
恐惧仍在,但希望的火苗,已开始悄然壮大。
太阳系边缘,“逻各斯之眼”迅速稳定了自身的秩序结构,但那份“惊愕”却已深植。它再次“看”向那片淡蓝色的星球,第一次,将“审查”的重点,从那个疑似“定义者”的个体,稍稍偏移,投向了那看似弱小、却诞生了如此“异常变量”的……亿万生灵。
审查,进入了新的阶段。而人类文明,也在这绝对的压迫下,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反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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