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午后,漕运衙门后堂。苏浅浅正与几位属官商议清理运河淤塞、拓宽某处险要河道的方案,窗外传来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卫恭敬的通报:
“靖王殿下到——”
书房门被推开,萧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面色却不似往日冷峻,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沉郁。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苏浅浅身上,那眼神深处,有未散的关切,也有因她近日举动而升腾的焦灼与不赞同。
属官们见状,连忙起身行礼,随即识趣地退下。
室内只剩下两人,空气不似以往那般剑拔弩张,却弥漫着一种更显凝滞的张力。
苏浅浅放下手中的河道图纸,缓缓起身,依礼福身:“靖王殿下。”她的语气不再像从前那般冰寒刺骨,但那份疏离感依旧存在,像一层薄纱,隔绝着更深的交流。
萧策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质问,他走到书案前,目光扫过那张画满标记的河道图,声音低沉:“你要动黑石滩?”
黑石滩,河道险峻,但沿岸良田千顷,多为勋贵豪强所占,其中便包括镇国公府的大片产业。拓宽河道,势必会征用部分滩涂田地。
“是。”苏浅浅回答得干脆,“黑石滩水道狭窄,汛期常阻塞漕船,拓宽势在必行。相关补偿章程,已按市价拟定,呈报户部核准。”
“镇国公府的田地,也在征用之列?”萧策抬眸,紧紧盯着她。
“凡在规划范围内,一视同仁。”苏浅浅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避让,“殿下今日前来,是为镇国公府做说客?”
萧策的眉头蹙了起来,他向前一步,距离拉近,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坚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自从码头遇刺那夜,他坦诚过错,她虽未明确原谅,但两人之间那堵坚冰筑成的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此刻,他不想再用强硬的姿态将她推远。
“本王并非说客。”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克制后的沙哑,“苏浅浅,你可知黑石滩牵扯多广?镇国公府只是明面上的,其下关联的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你动这里,比之前清查隐田、整顿码头更甚!这是在掘他们的根!”
他的语气里,担忧远远多过了责备。他查清了当年误会,愧疚于心;他两次舍身相救,情愫暗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条改革之路上的荆棘密布,他怕她步子迈得太快,成为众矢之的,怕他暗中相护亦有疏漏。
苏浅浅听出了他话里那不同以往的意味,心湖微澜,但旋即被更强烈的信念压了下去。她想起南下途中他不由分说的鞭刑,想起这三年步步惊心,想起苏家如履薄冰的处境。他此刻的担忧或许有几分真心,但他们的立场,从最初就决定了彼此的路径难以重合。他是亲王,是旧有秩序的维护者之一;而她,要开辟新路,就注定要撼动这些既得利益者。
“殿下是觉得,我该因为牵扯广、阻力大,就对此处的漕运瓶颈视而不见?就该因为怕被报复,便畏首畏尾,辜负陛下信重,罔顾漕运大局?”她的声音清冽,带着一种执拗的锐气,“苏浅浅既受此任,便早有准备。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一闯。”
“你……”萧策看着她倔强的眉眼,那夜她为他按压伤口时微颤的指尖与此刻的决绝重叠在一起,让他心中又气又痛,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却控制着,不似从前那般强硬,更像是一种急于确认什么的触碰,“你就不能……稍微缓一缓?等时机更成熟些?或者……让本王……”
他想说“让本王帮你周旋”,或者“让本王替你挡在前面”,可话到嘴边,却碍于身份与那未曾彻底消除的隔阂,难以出口。
手腕上传来的温热让苏浅浅身体一僵,那夜他虚弱地覆住她手背的记忆涌现,心底某个角落微微一颤。但她迅速冷静下来,用力想要抽回手,语气带着疏离的坚定:“殿下,请放手。漕运事务,臣女自有主张,不敢劳烦殿下。道不同,不相为谋,殿下维护旧制之心,臣女明白,但臣女……恕难从命!”
“道不同?”萧策重复着这三个字,看着她再次试图挣脱的手,眼底掠过一丝受伤与自嘲。他缓缓松开了手,仿佛那手腕烫伤了他一般。“好一个道不同……苏浅浅,你总是知道如何用最简短的话,将本王于千里之外。”
他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俊朗的脸上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与落寞。“本王言尽于此。但愿……你永远不会为今日的固执后悔。”
说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苏浅浅心头莫名一窒。随即,他转身离去,背影在春日的光线里,竟显出几分萧索。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苏浅浅才缓缓坐回椅中,抬起方才被他握过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度。她闭上眼,脑海中纷乱异常。他的担忧是真的,他的阻拦亦是真的。他们之间,横亘着无法消弭的过去、难以调和的身份立场,以及……那夜之后,悄然变质却更加难以面对的关系。
恨意未消,恩情难却,前路更是迷雾重重。
她睁开眼,目光重新落在那张河道图上,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与坚定。
无论他如何想,无论前路多难,这件事,我必须做下去。这不仅是为了漕运,为了苏家,更是为了……向我自己证明,我选的路,没有错!
窗外,春光明媚,运河之水奔流不息。而人心之中的暗流与纠葛,却比那河水更加汹涌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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