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麻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被罚打扫全院公厕的消息，成了大杂院里一桩令人啼笑皆非的谈资，也着实让林家清净了好几天。
至少，明面上的宵小之辈，短时间内不敢再轻易打林家的主意了。
那架成功的矿石收音机，成了林家兄妹共享的秘密宝藏。
夜晚，挤在小小的屋子里，轮流戴着那副破旧的耳机，聆听从虚无中捕捉来的、带着“滋滋”杂音却无比神奇的戏曲、新闻或歌曲，成了他们清贫生活中一抹亮眼的科技色彩和难得的精神享受。
林向阳严格控制着收听时间，一方面省电（报警电路和偶尔用手电筒检查），另一方面也怕过于频繁引人察觉。
【能量：0.54\/10】的光芒稳定，似乎享受着这份由技术创造的小小安宁与家庭温馨。
然而，岁月的车轮无声碾过，墙头上残存的旧历纸一页页撕去，空气中渐渐开始弥漫起一种越来越浓的、混合着期盼与焦虑的年味儿。
农历新年，快要到了。
对于孩子们来说，年是馋人的肉香，是难得的糖果，是震天的鞭炮，是......一件或许可能实现的新衣裳。
越是贫瘠，对“新”的渴望就越是强烈。
晓梅还好些，她年纪稍长，更懂事，知道家里的艰难，虽然眼神偶尔也会掠过合作社橱窗里那些鲜艳的花布，但从未开口要求。
只是晚上睡觉时，会偷偷把已经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旧棉袄叠得整整齐齐，压在枕头下。
卫国则是大大咧咧，有肉吃有炮放就心满意足，对衣服的概念仅限于“暖和”、“结实”。
最藏不住心思的是晓雨。
邻居家和小伙伴们已经开始念叨过年穿什么新衣服，哪个姐姐扯了红头绳，哪个哥哥做了新棉帽。
她每次听到，那双大眼睛里就会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羡慕，小手指会无意识地抠着自家棉袄上那个颜色深深浅浅的补丁。
她那件旧棉袄还是晓梅穿剩下的，不仅颜色晦暗，而且明显短了一截，手腕时常冻得通红。
林向阳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何尝不想在年关给弟弟妹妹们都添置一件新衣，哪怕只是件罩衫，图个新年新气象。
但他摸了摸“家庭基金”罐子里那仅剩的、需要支撑到明年开春的几块钱，心下只能黯然叹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黑市上也有流通布匹，但那价格，根本不是林家能承受的。
买布做新衣的计划，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新年穿啥不是穿，干净暖和就行。”
林向阳只能这样安慰弟妹，也安慰自己。
但很快，就有人不想让他们安生。
这天下午，阳光难得暖和了些。
王翠花穿着她那件半新不旧、但在这个年代已算体面的深蓝色棉袄，端了个针线笸箩，扭着腰肢坐到院子当中阳光最好的地方，故意扯开了嗓门，开始纳一双新鞋底。
纳了没几针，她就像是刚想起什么似的，声音拔高，充满了刻意炫耀的意味：
“哎哟，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做鞋了！还得赶紧把我们家那口子和我那件新棉袄的罩衫给赶出来呢！今年可是托人捎来的稀罕料子！灯芯绒的！正红色！上面还带着小碎花呢！这年三十晚上穿上，得多喜庆！多扎眼！”
她的话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飞遍了整个院子。
灯芯绒！正红色带碎花！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对于这个时代、这个院子的女人们来说，无疑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顿时，好几个邻居大婶小媳妇都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地询问、羡慕地抚摸着她从笸箩里拿出的一小块样品布头。
“哎呦喂！翠花，这可真是好料子啊！摸着就厚实！花不少钱吧？”
“就是不一样！这颜色真正！穿上肯定显年轻！”
王翠花享受着众人的艳羡，下巴抬得更高了，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往林家那边瞟，语气越发得意：
“那是！费老鼻子劲了！还搭了人情又添了钱才弄到的！这不过年了嘛，再难也得置办一身像样的不是？总不能像有些人家似的，大人孩子一年到头灰头土脸，破破烂烂，过年连件新罩衫都凑不出来，出来进去的，多寒碜人啊！你说是不是？”
这指桑骂槐，几乎就差报林家户口本了。
院里瞬间安静了一下，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也跟着瞟向林家那扇紧闭的房门，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有几个平时和王翠花不对付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但也没说什么。
林家的情况大家有目共睹，四个孩子能吃饱穿暖已是不易，过年穿新衣确实是奢望。
王翠花这话，忒刻薄了些。
屋内，正准备出去打水的林晓梅，握着门把的手瞬间攥紧了，脸色变得苍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正在埋头打磨一个小木枪的卫国也听到了，猛地抬起头，脸上涌起怒气，就要冲出去理论：“她胡说八道！我......”
“卫国！”林向阳低喝一声，阻止了他。
他脸色平静，仿佛没听到外面的喧哗，但眼神深处却结了一层薄冰。
他透过窗户缝隙，看着王翠花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看着妹妹晓梅屈辱而隐忍的表情，看着晓雨下意识地把露出棉絮的袖口往里缩了缩。
一股无名火在他心底悄悄燃烧。
贫穷不是罪过，但被人以此为由肆意羞辱，却让人难以忍受。
他不能出去和王翠花对骂，那只会拉低自己的层次，让她更得意。
但就这样忍气吞声，不仅自己憋屈，弟妹心里也会留下阴影。
必须想个办法，破了这个局。
用钱买布做新衣是不现实了。
那么......有没有什么不花钱，或者花极少的钱，就能做出“新”衣服的办法？
而且要足够特别，特别到能反过来碾压王翠花那件灯芯绒罩衫的“优越感”？
【能量：0.54\/10】——他飞速开动脑筋，成年人的思维叠加超越时代的视野，在记忆库里疯狂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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