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诛心]谣言风暴
破败祠堂里那短暂而坚定的汇合,并未能驱散笼罩在陆明远和江静云头顶的阴云,反而像是暴风雨前最后一丝虚假的宁静。徐远舟的毒计,如同精心调配的慢性毒药,开始顺着西安城刚刚重建起的脉络,悄无声息地渗透、扩散。
首先是在一些不易察觉的角落。菜市场提着篮子的妇人在交头接耳时,会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一句:“听说了吗?肃特委那个陆主任,以前跟国民党那边不清不楚呢……”茶馆里,穿着旧长衫的老茶客抿着劣质茶叶,摇头晃脑地感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能想到,抓特务的,自己就是最大的特务?”
这些流言起初只是涓涓细流,模糊不清,指向不明。但很快,它们汇聚成了更具冲击力的浊浪。
一份份匿名举报信,开始出现在军管会主要领导的办公桌上,甚至西北局相关部门的案头。信中的内容惊人的一致,且“证据”确凿:指认陆明远(本名陈望途)长期以来利用“长安小组”负责人的身份,与敌特“壁虎”组首领徐远舟秘密勾结,出卖情报。雷万山同志的被狙杀,是因为他发现了陆明远的叛变迹象;赵致远同志的被投毒,是因为陆明远担心他洞察其阴谋;而白曼琳同志的“自白书”,则被巧妙地曲解为她在被灭口前,拼死留下的揭露陆明远真面目的血泪控诉!
谣言巧妙地利用了已知的事实——雷万山死、赵致远废、白曼琳“叛变”且死无对证,并将所有线索都扭曲后指向了陆明远。那份伪造的“自白书”复印件,更是被有心人暗中传阅,成了看似最有力的“铁证”。
风暴,终于从阴暗的角落,席卷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陆明远清晰地感受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
肃特委员会里,那些平日里对他恭敬有加的下属,目光开始变得闪烁不定,交接文件时动作带着刻意的疏远,背后的窃窃私语在他经过时会戛然而止。他去食堂吃饭,原本热闹的饭桌在他靠近时会瞬间冷场,人们纷纷找借口离开,留他一人面对一张空荡荡的桌子。
甚至有一次,他走进军管会主任的办公室汇报工作,那位一向对他信任有加、依靠他开展肃特工作的老领导,在听他陈述时,眉头始终紧锁,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与疑虑,最后只是含糊地说了句:“明远同志,目前的情况很复杂,你要……正确对待组织的审查,相信组织会搞清楚一切。”
“审查”二字,像两记重锤,敲在陆明远的心上。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到了。徐远舟的目的正在一步步实现——他不仅要在肉体上消灭“长安小组”,更要在政治上、精神上彻底摧毁他陆明远,让他众叛亲离,让他背负着叛徒的污名死去,甚至累及江静云和那份至关重要的密档。
他试图保持冷静,继续工作,试图找出谣言传播的源头和“影子”活动的蛛丝马迹。但无形的掣肘无处不在。他调阅相关档案的申请被以“需要上级审批”为由拖延;他要求提审在押敌特分子核查线索,被委婉告知“暂时不便”;他甚至连公安队的日常工作报告,都开始被要求先经过另一位副主任的签阅。
孤立。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立。仿佛有一堵无形的高墙,正在他四周迅速垒起,要将他困死其中。那种被自己誓死扞卫的阵营所怀疑、所排斥的痛苦,远比面对徐远舟的明枪暗箭更加摧残人心。
他也敏锐地注意到,江静云的处境同样艰难。电讯科虽然技术性强,但流言同样无孔不入。有人开始质疑她与陆明远的密切关系,暗示她可能也是“叛变网络”中的一员。她负责的电台通讯被要求增加双重监管,一些核心的电讯处理工作被暂时移交。她像一株在寒风中挺立的芦苇,沉默地承受着压力,却始终坚守着岗位,守护着那个绝不能暴露的秘密。
陆明远知道,不能再等了。被动等待审查,无异于坐以待毙。徐远舟和那个“影子”绝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他们必须主动出击,必须在被完全困死、密档可能被发现或毁掉之前,将真相传递出去,将最后的火种保存下去。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点,进行一次最后的、不受任何监视和干扰的通讯。他需要江静云,需要那部隐藏起来的电台,需要将那用同志鲜血换来的真相,以及那份承载着所有人功勋与清白的密档,送到最该看到它的人手中。
信念,必须在绝望中发出最后的、也是最强烈的电波。
他必须设法联系上江静云,启动那个最终预案。而这一次联络,必须万无一失,因为任何的疏忽,都可能意味着万劫不复。
喜欢西安西安古城密档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西安西安古城密档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