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娘坐在沙发上，陈母拉着她的手哭。陈慧娘只是坐着，没出声。
唐一乐坐在茶几边，沏茶。
陈世玉坐唐一乐对面，伸手拿了一杯茶喝，陈世贤则坐在陈母旁边。
陈母又擦了一把泪，“你生满娃那会，娘来看你，你婆婆不给我进家门，说是不带礼品来不给进门。”
倒是像刘芬的做派，唐一乐倒了几杯茶，递给陈慧娘的两个弟弟。
接过精美小巧的茶杯，陈世贤看到茶杯还雕刻了一幅水墨画。
“刘芬这个老虔婆！竟然把你们赶出家门！我的慧慧遭了多大的罪啊！”陈母拿袖子擦擦眼睛，末了又给陈慧娘拭泪。
“慧慧啊，你上次回家娘不在家，你那个没良心的爹怎么忍心赶你出门啊！你放宽心，娘已经狠狠骂了他，他也知道错了。你就别怪他了。”
陈母抱着拍拍陈慧娘的背，陈慧娘泪眼婆娑。
旁边的陈世贤趁热打铁，“妹妹，我们都是关心你的。你嫂嫂当初刚生完孩子，脾气有点不好，你大人有大量，忘了这件事吧。”
陈慧娘挣开陈母的怀抱，怒目向陈世贤，再转眼看向陈母。
这就是生她养她的母亲，不对，养她的是祖父，他们只负责生。那天天寒地冻回娘家求助，全家没一个人理她，连门也不让她进。
父亲在门口赶她走，说陈家再也没有这样的女儿。
大嫂在门口骂，说老陈家出了个这么不知廉耻的人，真是丢大脸了！说是从此断绝关系，永不来往。
母亲、大哥和弟弟明明就在屋里，就是不出来说一句话。
她在门外跪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门还是关着的，她的心跟身体一样凉透了。
她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回来的，若是祖父还在，应该会心疼她……
陈慧娘扶着沙发靠背，想站起来，身子一软瘫坐在沙发上。
唐一乐拿了手帕坐在她旁边，握紧她的手。
陈慧娘用右手拿过手帕，缓缓地擦干净眼泪，手帕拿开的瞬间，唐一乐分明看到她眼里的坚决。
“母亲，我知道你今天和哥哥弟弟来我们家是为了什么。”陈慧娘拍了一下唐一乐的手，眼睛坦然地面对她的亲人。
“过往的一切我都不再计较。”
母子仨脸上露出喜色，这样真是太好了。
陈世玉冲陈世贤勾勾嘴角，心道:就说姐姐心软吧，你们还不信。
只听陈慧娘继续道:“我们从今以后还是别来往了。”
陈慧娘说完转头看向窗外，四十五度抬头，防止眼泪流下来。
唐一乐挽着陈慧娘的左手，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
陈世贤不乐意了，站起来指着陈慧娘，“爹娘把你养大，你就是这样报答他们的吗？”
陈世玉茶也不喝了，“姐，你有点小钱就不认我们了？”
陈母在一旁默默流泪。
陈慧娘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姐姐和母亲都不说话，陈世玉坐下又起来，“姐，你倒是说话。真不认我们了吗？几十年的手足之情不顾了？”
陈世贤轻声安慰着陈母，“母亲生你养你，真是白瞎了吗？生了你个白眼狼！”
唐一乐不愿意了，挡在陈慧娘身前，“叫你一声大舅给你面子了。我阿娘什么样不用你来评判！”
“你个小丫头，大人说话插什么嘴？我说错了了吗？有点小钱就翻脸不认人。狼心狗肺的东西！”
陈母转身低头哭泣。
陈慧娘终于忍不住流出满眼的委屈。
陈慧娘说出了心里的委屈，“说我狼心狗肺。我丈夫失踪，被婆家祸害得身无分文。天寒地冻，孩子病重，孤苦无依时求上生我养我的父母家，他们任由我在寒风中跪了一夜，也不曾说可怜我。”
陈慧娘摸摸唐一乐的黄毛，“也不可怜我的孩子，那时我回到家，我的两个孩子，一个差点病死，一个差点饿死。”
她自己差点冻死，陈慧娘看向陈世贤，“到底是谁狼心狗肺？”
陈母抬起头，哭着说，“慧慧啊，娘不知道，娘不知道你过这么苦啊……”
唐一乐心想，这会子他们家混得好了，倒是清楚得很。
陈世玉低声说，“你又没说，我们怎么知道……”
陈慧娘起身在茶几抽屉里拿了一把剪刀出来，把盘在头上的秀发扯了下来，一把剪断。
“以后，我也不求你们，你们也别来找我，我们犹如此发，从此一刀两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陈慧娘这样做，可见决心之大。
陈母受不住，抱住陈慧娘，“慧慧啊，是娘错了！是娘错了！你万不可如此绝情啊！”
她当初就不应该听老头子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舍得让自己女儿受苦？虽说打小这个女儿就是个小透明，但是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陈慧娘颤抖地掰开陈母的手。
陈母瘫软在地，捶地痛哭。
陈世贤抱了陈母起来，“你当真如此绝情？”
陈慧娘不说话。
陈世玉“哐啷”一声把茶杯摔在地上，“哼！断就断！还怕了你不成？到时候别再哭哭啼啼求上门！”
他觉得这孤儿寡母的，吓吓姐姐，姐姐应该就会妥协，她从小到大都是最心软胆小的，也是那个最怕事的。
一个胆小怕事的女人，没了娘家的帮助，又被夫家抛弃，她还剩下什么？
陈世玉胸有成竹地等着陈慧娘回心转意。
只是，陈慧娘没有按照他的剧本走，“乐儿，送客！”
母子三人彻底愣住了，面面相觑，母亲哭得稀里哗啦，没成；威胁，也没成。他们商量好的办法都用了，没达到目的，怎么办？
眼看着唐一乐已经把他们赶到大门口。
陈世玉扒拉着门口，“想断绝关系也可以，拿五十两银子来！”
唐一乐侧目，这一幕怎么这么熟？这古代都流行拿钱买断关系？
“你说的哈，”唐一乐屁颠屁颠地跑去前院叫牧远写断绝书。
“呐，签名，摁手印。”唐一乐拿着断绝书出来摆在母子仨面前。
陈世玉第一个写了，又摁了手印。
陈世贤犹豫了一下也签了。
唐一乐指着陈母，“她也要签。”
陈母躲闪着，“我不识字。”
“摁手印即可。”唐一乐晃了晃手里的五十两银子。
陈母在陈世贤和陈世玉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半推半就地摁了手印。
陈慧娘倚在影壁的一边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三个人。
看着他们高高兴兴地拿了五十两出了门口，慢慢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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