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再又走了一段路程后，终于停留下来，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开始交换各自掌握的情报。
温菲尔简略地讲述了他在叶家幻境中的见闻，以及刚才与陈清源对峙时听到的计划。
召唤神明、弑神、研究神骸以图改变世界异能体系。
他略去了关于自己身世的部分，但那份愤怒，已然说明了一切。
云无幻和纪弥听得面色凝重。
他们虽然也有所猜测，但没想到陈清源的图谋如此宏大。
“疯子……”云无幻低声啐了一口，“为了他那所谓的真理，要把整个世界都拖下水吗？”
纪弥的异色双瞳中则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埃利斯……小爱丽丝的离开，是不是也和他有关？”
温菲尔闻言愣了一下，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错愕：“埃利斯离开了？”
他没有惊讶于纪弥与埃利斯之间的关系，早有预料的事。
纪弥知道自己此刻的情绪有些失控，更清楚不该将埃利斯离开的痛楚盲目的迁怒到温菲尔身上。
理智如此告诫他，但情感的汹涌却难以平息。
他真的……做不到完全不迁怒。
然而，当他目光再次落在温菲尔身上时，那些即将冲口而出的话语，又硬生生哽在了喉间。
温菲尔此刻浑身浴血，逃亡路上根本没有条件让他更换清洗，那身破损的衣物早已被暗红浸透
看着这样的他，纪弥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最终化为了一声压抑的喘息。
许久，少年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牙缝里，带着刻骨的恨意，一字一顿地挤出那个名字：
“陈、清、源！”
埃利斯的离开，让他对陈清源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云无幻安静地站在一旁，直到纪弥身上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暴戾气息稍稍平复，才冷静地开口：“埃利斯，不是普通小孩儿吧？”
“正常自然觉醒的异能者，应该不需要依赖、或者说，窃取别人的异能。”
“是。”纪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依旧带着冷意，
“他是我们几个，从一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实验室里捡回来的。”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当时他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只是有些沉默。我们都以为……他只是一个幸运逃脱的普通孩子。”
“那就没错了，是【长生】的异能实验，这项研究不一定是由陈清源亲自主导，但以他在异能总协和【长生】内部的地位和影响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温菲尔和纪弥，“他绝对知情，甚至……可能是默许乃至推动者之一。”
气氛越发沉重。
纪弥自己也清楚了，他们从一开始找上【长生】，就是在引狼入室。
但现在的问题是，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他们应该去哪里？
“我要回皇城。”温菲尔率先开口，声音虽然因为伤势和虚弱而略显低沉，
“千叶澜他们还在那里，长平城不能破。”
“你去吧，”纪弥抬起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我要回去，找机会，杀掉陈清源，为小爱丽丝报仇。”
他知道这很难，几乎是送死，但他无法忍受仇人依旧逍遥，继续着他的疯狂计划。
“我们刚刚出逃，他绝对想不到我还会回去，我可以来一出灯下黑。”
云无幻看了看温菲尔，又看了看纪弥，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
最终，她站起身，对温菲尔说道：“我送你一段，然后……我回去找纪弥。”
她顿了顿，看向纪弥，“一个人去送死太蠢了，两个人，好歹有个照应。”
纪弥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对。
温菲尔有些难受，她还没有和千叶澜他们相认，千叶澜一直在等她回去，补全那幅画。
但，云无幻一旦决定了某件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温菲尔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了。
于是，三人再次上路。
云无幻扶着温菲尔，纪弥在前探路，朝着皇城的方向潜行。
一路上，他们避开主要的道路和搜查队伍，在荒野和废墟间穿行。
送出了一段相当远的距离，确认暂时安全后，云无幻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温菲尔，忽然开口，声音在荒原的风里显得格外清晰：“在你的记忆中，你看到的那个‘我’……是什么样的？”
温菲尔微微一怔，他凝视着她，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层朦胧的迷雾，触及底下那个或许熟悉，或许已然不同的灵魂。
沉默了片刻，温菲尔才缓缓道：“她……是我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是即使面对绝境也能笑着说出‘我们一定会一起迎接胜利’的同伴。”
云无幻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她低声呢喃，像是在问温菲尔，又像是在问自己：“那……我到底是谁呢？”
是前世与你们一路前行、经历风雨的幻术师，还是今生这个只想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云无幻？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
温菲尔看着她，无法回答。
记忆的碎片属于过去，而眼前的灵魂鲜活于当下。
他无法替她定义她是谁。
云无幻似乎也并不指望他能给出答案。她自嘲地弯了弯唇角，那点迷茫迅速被重新敛起，仿佛从未出现过。
重新挂上那副懒洋洋的表情，挥了挥手：
“行了，就送到这儿吧。前面的路，你自己小心。”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带上了一丝狡黠的，如同约定般强调道：“记住，你还欠我一个答案呢。下次见面，你告诉我，我就听你的。”
“不过，只此一次哦～”
说完，她利落的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来时的方向，朝着纪弥所在，也是朝着危险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荒野的雾气中。
温菲尔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风声掠过耳畔，带来荒原独有的寂寥。
他知道，云无幻此去，前路艰险，死生难料。
但他也相信，那个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桀骜不驯的女子，绝不会轻易向所谓的命运低头。
他收敛心神，辨认了一下方向，忍着伤痛，继续朝着长平城的方向前行。
自己可要小心一点，不然到时候她回来了，自己却不小心倒在路上了。
那可就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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