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城的空气仿佛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赵家与黑煞寨勾结的消息如同阴冷的暗流,在城池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市井坊间的议论声都低了几分,行人步履匆匆,目光中带着警惕与不安。
林家府邸,议事厅内的气氛更是凝重如铁。
林啸坐于主位,眉宇间的忧色比往日更浓,但他腰背挺直,目光依旧沉稳。下首两边,林家核心人物尽数在座,包括几位筑基期的长老和炼气后期的执事。
“族长!”负责家族外务的二长老林岳,一位面容精悍的中年人,猛地站起,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赵家欺人太甚!勾结匪修,夜探我府,这分明是要将我林家逼上绝路!我们不能再忍了,必须主动出击,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崩掉他赵家几颗牙!”
“主动出击?拿什么出击?”三长老林河,主管家族内务,性子相对保守,他皱着眉头反驳,“赵家实力本就略胜我一筹,如今再加上黑煞寨那群亡命之徒,我们胜算渺茫!硬拼,只能是族毁人亡!”
“那难道就坐以待毙,等着赵家打上门来吗?”林岳怒视林河。
“或许……可以尝试与赵家和谈?”一位炼气巅峰的执事小声提议,立刻引来林岳等人的怒目而视。
“和谈?赵狼子野心,岂会真心和谈?不过是缓兵之计,欲将我林家蚕食鲸吞!”林岳厉声喝道。
议事厅内顿时吵作一团,主战、主和、主张固守待援的声音交织,谁也说服不了谁,空气中弥漫着焦躁与绝望。
林火儿作为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也列席旁听,她紧握着拳头,看着争吵不休的长辈们,脸色苍白,目光不由得瞥向厅外偏院的方向。那个沉默寡言的青年,此刻在做什么?他会有办法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龙毅再神秘,也终究只是炼气三层,如何能解家族倾覆之危?
林啸沉默地听着众人的争吵,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他知道,内部的纷争比外部的压力更致命。他需要破局之法,一个能稳定人心,甚至能扭转局面的策略。
夜深人静,龙毅的偏院房门被轻轻敲响。
门外站着的是林啸,他只身一人,未带任何随从。
“林族长?”龙毅开门,见到林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侧身让其进屋。他料到林啸会来找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且是独自前来。
房间简陋,只有一桌一椅一榻。林啸也不在意,直接坐在了榻上,目光锐利地看向龙毅:“龙小友,如今林家局势,想必你也清楚。老夫此来,并非以族长身份强令你做什么,而是想听听你的看法。你非常人,或许能有不同见解。”
龙毅沉吟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桌边,用手指蘸了清水,在桌面上画下了青岚城的简易草图。
“林族长,赵家势大,兼有外援,硬拼确非良策。”龙毅的声音平静无波,“但固守,亦是坐以待毙。赵家所求,无非是林家的丹方、资源和基业。若林家表现出玉石俱焚的决心,赵家即便能胜,也必损失惨重,届时恐怕会被其他虎视眈眈者趁虚而入。”
林啸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
龙毅的手指在代表赵家和黑煞寨的位置点了点:“分化,震慑,争取时间。”
“赵家与黑煞寨,利益结合,并非铁板一块。黑煞寨是匪,求的是财,而非与赵家共存亡。若能让他们觉得,啃下林家这块骨头,会崩掉满口牙,甚至可能被赵家当枪使,事后兔死狗烹,他们还会出死力吗?”
“如何让他们觉得?”林啸追问。
“示敌以强,不如示敌以‘未知’。”龙毅的手指在林家库房和几个关键节点划过,“赵家夜探,意在摸清虚实。那我们,就给他们看一些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他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林啸先是皱眉,随即眼中精光渐亮。
龙毅的建议核心在于:
1. 虚张声势:不动声色地加强库房、丹房等重地的防御,但并非简单的增加人手,而是布置一些看似古老、效果不明(实则是龙毅根据低阶材料设计的简易迷惑阵法)的警戒装置,营造出一种林家尚有未知底牌的假象。
2. 散布疑虑:通过隐秘渠道,向黑煞寨传递模糊信息,暗示林家与某个“过路强龙”或有联系,或家族秘藏中留有祖上留下的、威力不明但极其危险的后手,让黑煞寨心生忌惮。
3. 固本培元:集中资源,全力炼制一批疗伤、回元的丹药,分发下去,提升家族子弟的持续作战能力和士气。同时,暗中将部分核心丹方和年轻种子弟子转移至隐秘安全点,为最坏情况做准备。
此策的核心,不在于正面击溃敌人,而在于攻心,利用信息不对称,制造迷雾,拖延时间,寻找变数。
林啸深深地看着龙毅,这个年轻人对人心、时局的把握,远超他的年龄和修为。此计虽险,却无疑是目前打破僵局的最佳选择,而且最大限度地隐藏了龙毅自身,符合他“低调”的诉求。
“龙小友之策,令老夫茅塞顿开。”林啸站起身,郑重一礼,“无论此事成与不成,林家都欠小友一个天大的人情。”
龙毅侧身避开:“晚辈客居于此,略尽绵力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林家内部悄然发生着变化。
争吵停止了,在林啸的强力推动下,家族力量被高效动员起来。
库房外围,多了一些看似随意摆放,实则暗合某种规律的灵石和奇异金属片,隐隐散发出微弱的能量波动,若有若无,难以探查具体效果。
丹房加强了守卫,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林远炼丹似乎更加“频繁”了,偶尔还会有一些陌生的、气息隐晦的“访客”在林家外围出现,又迅速消失。
同时,一些关于林家“底蕴”的流言,开始在市井间若有若无地传播。
“听说了吗?林家祖上出过厉害人物,留下过宝贝……”
“赵家这次踢到铁板了,林家好像请了外援,来头不小……”
“黑煞寨那帮人,别到时候好处没捞着,把命搭进去……”
这些流言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却像种子一样,撒入了赵家和黑煞寨的心中。
赵家府邸。
家主赵乾听着手下汇报,眉头紧锁:“林家最近动向诡异,不增兵,不备战,反而弄些装神弄鬼的东西……还有那些流言,查清楚来源了吗?”
“回家主,流言来源很散,查不到源头。林家防御似乎加强了,但又看不出强在哪里,感觉……有点邪门。”手下回道。
赵乾冷哼一声:“故弄玄虚!在绝对实力面前,这些都是徒劳!”话虽如此,他眼中却闪过一丝疑虑。林家反应太平静,太反常了。
与此同时,黑煞寨派来与赵家接洽的三当家“独眼狼”,也听到了风声,找到赵乾:“赵家主,林家那些传言是怎么回事?你们赵家可别瞒着我们,让兄弟们去当炮灰!”
赵乾心中暗骂,面上却笑道:“三当家多虑了,不过是林家垂死挣扎,散布谣言动摇军心而已。事成之后,答应黑煞寨的份额,一分不会少。”
独眼狼独眼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没有再多说,但心中的警惕却提了起来。匪修最是惜命,也最是多疑。
林家丹房内,气氛同样紧张。林远得到了家族命令,不惜材料,全力炼制“回元丹”和“止血散”。
然而,或许是压力过大,或许是药材批次问题,连续两炉回元丹都在成丹关键时刻出现波动,虽未废丹,但成丹率和品质都大幅下降,勉强只得两三颗下品。
林远急得嘴角起泡,若丹药供应不上,家族子弟的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龙毅依旧默默清理着药渣,观察着林远炼丹的每一个细节。他发现,林远在处理“烈阳花”时,为了追求速度,用地火直接猛烤,导致部分阳煞之气未能完全祛除,融入丹液,影响了整体平衡。
这一次,他没有再借助外物提示。而是在一次林远休息,丹炉由学徒看管文火温养时,他借着添加某种辅助药材的机会,手指极其隐秘地在那堆“烈阳花”上拂过。
一丝微不可查的混沌真气,如同最精巧的刻刀,瞬间将几株烈阳花内部最顽固的一缕阳煞之气悄然化去。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无声无息,那学徒甚至毫无察觉。
林远休息回来后,继续开炉。当他再次处理烈阳花时,隐隐感觉这次的花粉药性似乎格外纯粹温和,与其它药材的融合顺畅了许多。
他心中疑惑,但机会难得,立刻集中精神。这一次,丹炉内气息平稳,药力交融圆润,再无之前的滞涩狂暴感。
数个时辰后,丹成开炉!
六颗圆润饱满、色泽光亮的回元丹静静躺在炉底,其中两颗,更是隐隐带着一丝云纹!
一炉六丹,四颗下品,两颗中品!
“这……这!”林远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在他手中,炼制回元丹从未有过如此高的成丹率和品质!
学徒们更是欢呼雀跃。
林远猛地看向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里低头清理的龙毅身上。又是他?上次是巧合,这次呢?他死死盯着龙毅,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龙毅感受到目光,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恭谨:“林大师,丹成了?恭喜大师炼丹技艺更上一层楼。”
林远张了张嘴,看着龙毅那清澈而平静的眼神,以及身上那毫不作伪的炼气三层波动,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难道……真是自己压力过大之后,突然顿悟,突破了瓶颈?
他挥了挥手,语气复杂:“嗯……清理完就下去吧。”
龙毅的“奇策”与丹房的“突破”,如同给濒死的病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林家内部,绝望的气氛被驱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仇敌忾、严阵以待的决心。分发到子弟手中的品质更佳的丹药,更是提升了他们的底气。
外部,赵家和黑煞寨的疑虑则在不断加深。林家表现出的“反常”平静和“底蕴”,让赵乾不敢轻易发动总攻,而黑煞寨独眼狼则开始频频与寨内通信,讨价还价,出工不出力的心思愈发明显。
原本剑拔弩张的局面,竟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林家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龙毅对此结果并不意外。人心算计,本就是他擅长之道。他依旧每日往返于偏院与丹房,利用药渣默默修炼,修为悄然突破至炼气四层,混沌真气更加凝练,肉身强度也稳步提升。
夜间,他则全心研究星灵古卷,并尝试以混沌真气模拟星纹,沟通丹田内的源初星核。
那一丝微弱的跳动感,出现的频率逐渐增加。虽然依旧无法主动调动星核之力,但他能感觉到,沉寂的星核仿佛冬眠的巨兽,正在被一点点唤醒。一丝丝极其微薄,却本质极高的奇异能量,开始从星核中渗透出来,融入他的混沌真气与肉身之中,进行着某种更深层次的滋养与蜕变。
这种蜕变无声无息,却让他对这具身体和真气的掌控力,达到了一种入微的境界。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周身天地灵气的细微流动。
“或许,不用等到修为恢复太高,就能初步动用一些星核相关的能力……”龙毅心中隐隐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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