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廷在IcU的第七天,生命体征稳定,但意识依旧沉沦于深海,未曾醒来。
黛珂守在外面,像一株逐渐失去水分的植物,憔悴,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韧。
上级的最终决定,伴随着一份正式的通知下达了。
经过总警署高层会议审议,鉴于黛珂在雷龙剿灭行动中的极端表现,尽管其功绩卓着,但其行为方式已引发严重关切,攻不抵过。
按照规定,她必须通过权威机构的精神评估,以确定其心理状态是否适合继续承担高压、高风险的警务工作。
黛珂配合了。她走进评估中心,面对各种问卷和问询,冷静地陈述当时战场的情况,自己的判断,以及那份被指责为“残忍”的行为背后的逻辑。
为了生存,为了战友,为了最快瓦解敌人!
她自认理智清晰,逻辑分明。
然而,评估结果出来不久,一纸辞退令还是摆在了她的面前。
不是停职,是直接辞退!
理由,并不仅仅是“行为过当”。不知从哪个环节泄露出来的风声,或者说,这本身就是决策层部分人深藏的顾虑。
“她毕竟是黛川亲手培养出来的“利刃”!”
“她与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黛茜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
“即便她杀的是敌人,但那种对生命消逝的漠然,那种瞬间爆发的极致狠厉!”
“难保有一天会失控,不会指向不该指向的人!”
“潜在的隐患,比既成的功劳更让人感到不安!”
……
各种质疑的声音围绕着她,否定了她这三年的功劳,一线的拼死一搏。
“你们……就因为这些可笑的理由?就否定我付出的一切?”黛珂拿着那份辞退令,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代表组织谈话的官员,眼底是难以置信的荒谬和熊熊燃烧的怒火。“我从没有滥杀过一个无辜!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当时的情况已经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是不是非要等到我和言廷,还有赵峰他们都变成冰冷的尸体躺在那里,才叫符合程序?才叫手段温和?!”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背叛的尖锐:“这个职位,我从来就不是为了什么荣耀或者权力!要不要我无所谓!但我没想到,替你们扫清了最大的障碍黛川,把所有危险的罪犯、毒枭都送进了监狱!到头来,得到的竟然是‘卸磨杀驴’?!告诉我什么叫做公道?你们是怕我耽误了言廷的前程,还是怕我这把‘利刃’有一天会伤到你们自己?!”
她的话语像刀子一样锋利,毫不留情地撕开了那层冠冕堂皇的遮羞布。在场的官员脸色难看,却无法反驳她话语中尖锐的真实性。
黛珂看着他们沉默而尴尬的表情,突然冷笑了起来,“呵呵呵…”
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一种彻底解脱后的冰冷。
“好!不干就不干!条条框框这么多,卖命也没几个钱,要不是因为言廷,老娘还不稀罕!”她将辞退令随手扔在桌上,姿态决绝,“但我要求最后一件事——”
她目光如炬,一字一句,清晰地提出最终的要求:
“黛川的死刑,必须由我来执行!没有商量!”
这是她身为黛山和苏念女儿的权利,是她对过去所有苦难和欺骗的最终了结,也是她为自己这短暂却波澜壮阔的警队生涯,画上的最后一个句号。
空气凝固了片刻……
这个要求于情,似乎说得通;于理,却有些逾矩。
或许是因为那份无法言说的愧疚,或许是为了尽快平息此事,也或许是被黛珂此刻决绝的气势所慑,上级在经过短暂的权衡后,批准了。
然而,批准的同时,附加了一个条件。
其中一个官员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强硬:“局长说了,可以批准你的不合理请求。但是,你的离职原因必须写明是‘因个人意愿主动辞职’。以后对内对外和我们无关。”
这个附加条件的意图,赤裸裸地摆在台面上。
他们既要清除她这个“不稳定因素”,又不能让苏醒后的言廷知道她是被辞退的,生怕影响言廷的恢复,乃至引发他对体制的不满和离心。
既要利用她的能力扫清障碍,又要维持表面和谐,避免失去言廷这另一根顶梁柱。
黛珂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呵……呵呵……即要!…又要!……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真是‘卑鄙龌蹉!”她目光扫过在场几人,如同看着一群道貌岸然的跳梁小丑,“怎么?怕言廷知道你们是如何对待替他、替你们拼过命的人之后,会寒心?会不齿与你们为伍?”
她的话像鞭子一样抽过去,让那几位官员的脸色更加难看。但他们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承受着这犀利的指责,显然,这个决定不容更改。
笑声戛然而止。
黛珂脸上的嘲讽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认命般的平静。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过黛茜苍白而决绝的面容。
为了姐姐,为了给那段扭曲的姐妹关系一个最后的交代,这个屈辱的条件,她必须吞下。
“……好。”她睁开眼,眼底再无波澜,“我同意。正合我意!离职原因,就写个人意愿。”
为了亲手终结黛川,为了芯片的信息,她可以接受这份不公。
如果言廷日后醒来,因此而责怪她轻易放弃,那她也……没有办法了。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走,有些代价,注定要一个人付。
她决绝的签了字,离开了那栋象征着秩序与规则的大楼,没有回头!
身上不再穿着警服,不再有编号,不再有职责!
她带着一个“个人意愿离职”的虚假名头,和一个亲手执行死刑的许可,走向了未知。
现在,她只剩下三件事:
等待言廷病情稳定下来。
亲手为那段染血的家族恩怨,执行最后的审判。
最后一件事,拿到大脑记忆芯片。
她回到医院,依旧守在IcU外。只是这一次,她的身份已经不同。
她不再是被纪律约束的“惊蛰”,而是一个背负着秘密与屈辱,只为守护所爱、了结因果的黛珂。
窗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她孤单却挺直的背影。
风暴从未真正远离,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独自面对一切,承受一切。
她的离职,已经被故意传开:“黛珂主动离职,个人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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