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张家古楼。
最深处的密室外,十年如一日地寂静。石门上的冰霜厚重得如同铠甲,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张起灵偶尔会静立在石门外,如同亘古存在的守护石像,黑色的眼眸扫过那毫无变化的禁制,随后便再次隐入阴影。张家族老们早已习惯了这位存在带来的极致寒意与绝对沉寂,只在固定的时间,于古楼外围进行着古老而神秘的祭祀仪式,维系着与这片土地的契约。
然而,在这一日的某一刻,那沉寂了整整十年的厚重石门,其上万年不化的冰霜,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咔嚓”声。
一道发丝般的裂痕,悄然出现在冰层之上。
紧接着,裂痕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蔓延、扩张,发出连绵不绝的细密碎响。密室内,那磅礴如海、却始终被完美禁锢在内的冰雪之力,如同沉睡的巨龙睁开了双眼,开始缓缓苏醒、流动。
盘坐于玄冰莲台之上的慕砚青,缓缓睁开了眼眸。
十年光阴,未能在他冰雪凝聚的容颜上留下任何痕迹,唯有那双冰蓝色的瞳孔,似乎比十年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仿佛映照过宇宙生灭,看透了时光流转。闭关十年,他不仅稳固了因阿忆出现而产生波动的力量核心,更对系统界的规则,以及自身与各个世界之间的联系,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
脑海中,阿忆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醒,虚拟的身影晃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宿主大大?您……出关了?】
十年来,阿忆虽然依旧话多,但在慕砚青长期闭关、几乎完全切断与外界的感知的状态下,他也只能陷入一种半休眠的絮叨模式。此刻感受到慕砚青意识的彻底活跃,以及那澎湃的力量波动,他既兴奋又有些忐忑。
慕砚青没有立刻回应阿忆。他意念微动,密室的石门在无声无息中化为齑粉,不是崩碎,而是如同冰雪消融般湮灭。他步出密室,周身的气息圆融内敛,却带着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张起灵的身影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通道尽头。
两人隔着幽暗的通道对视。张起灵的目光依旧沉静,只是微微颔首。慕砚青亦是无言,十年的守护,一切尽在不言中。
“十年之期已到。”慕砚青清冷的声音在古楼中回荡,“我走了。”
没有多余的话语,他身形一闪,已化作一道无形的冰风,消失在张家古楼深处,下一刻,便已出现在长白山苍茫的雪线之上,俯瞰着远方。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座熟悉的南方城池——长沙。
十年,对于凡人而言,是一段不短的岁月。不知那红府之中,如今是何光景?那个被他收入门下,却又被他毫不留恋地抛下的弟子二月红,如今……可还安好?
他并非毫无牵挂,只是他的牵挂,与凡人的情感维度不同。更多的,是一种对“因果”的了结与观察。
与此同时,远在长沙红府,那间不见天日的密室内。
二月红刚刚完成今日的第三张画像。画中的慕砚青立于冰川之巅,背景是浩瀚的星河,清冷孤绝,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他放下笔,仔细端详着画作,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痴迷与满足。
他如同往常一样,吹熄了大部分灯火,抱着这幅新完成的画卷,躺上了那张贵妃榻。脸颊贴着冰凉的画纸,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那虚幻的冰雪气息。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那片由思念构筑的梦境之时,心脏猛地、毫无征兆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感席卷全身!
他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怀中的画卷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
是……是师傅的气息?!
虽然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缥缈得如同幻觉,但他绝不会认错!那独属于慕砚青的、冰冷而浩瀚的力量波动,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空间,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轻轻拂过了他因长期偏执思念而变得异常敏锐的灵觉。
“师傅……?”
二月红喃喃自语,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颤抖。他环顾着这间囚禁了他十年思念的密室,看着满榻的画像,一种混合着狂喜、恐惧、委屈、怨怼的复杂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喷发。
十年了……整整十年!
您……终于要回来了吗?
还是……这又是我的另一场幻觉?
他紧紧攥住了身下冰凉的狐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双在人前永远温柔含笑的眼眸,此刻在昏暗的灯光下,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
无论是不是幻觉,他都知道,他等待的,或许即将迎来一个结局。
而他,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只能无助地看着师傅离去、在人前强颜欢笑的少年。
他有他的密室,他的画卷,他十年如一日的“陪伴”,以及……那深植于骨髓、无法言说的执念。
宿命的齿轮,在停滞了十年后,似乎再次发出了艰涩的转动声。冰封的过往即将破土,而深埋于地底的痴狂,也已嗅到了归人的气息。
长沙城的风,注定再难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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