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欧的艺术疗愈中心,坐落在一片纯净的湖泊与针叶林之间。冬季漫长,雪落无声,将天地染成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白。这里安静得能听见心跳,美得像与世隔绝的仙境。
季鲸落是这里最“模范”的病人。
他准时参加所有的团体活动和个体治疗,温和有礼,从不与人争执。他重新拿起了画笔,笔下的色彩不再是黑暗与血腥,而是变成了大片的、冰冷的蓝与白,勾勒着雪原、冰湖、极光。画面构图精准,技术娴熟,甚至带着一种抽离的、近乎冷漠的美感。
疗愈中心的医生和导师们都认为他恢复得极好。他学会了情绪管理,似乎找到了与过去和解的方式,他的作品甚至开始在一些小型的、匿名的展览中获得好评。
但只有季鲸落自己知道,那平静的表象下,是何种惊涛骇浪。
这里的寂静,无法平息他内心的喧嚣;这里的冰雪,无法冷却他血液里灼烧的火焰。
与慕砚青的物理距离拉远了,但心理上的距离,却以一种扭曲的方式,被无限拉近。离开了那个充满慕砚青气息、同时也充满冰冷拒绝的空间,他反而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内心。
那份情感,不是依赖,不是感激,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孺慕。它更炽热,更独占,更……肮脏,更不容于世。它是在慕砚青一次次纵容与拒绝的拉扯中,在那些同床共枕却咫尺天涯的夜晚里,悄然滋生出的怪物。
如今,离开了慕砚青的视线,这头怪物终于可以挣脱最后的束缚,在他心底这片荒芜的雪原上,肆无忌惮地疯长。
他需要一个锚点,一个连接,一个能让他确信慕砚青依旧存在于他世界里的凭证。他害怕被彻底遗忘,害怕那三年的靠近如同一场幻梦。
于是,在抵达疗愈中心的第三个月,他通过加密的网络渠道,联系上了一个匿名的、以擅长追踪商业巨擘和名流闻名的长期狗仔。他支付了高昂的费用,要求只有一个:每月定时提供关于慕砚青的图片和视频,要求清晰,尽可能捕捉他的状态。
第一次收到加密邮件时,季鲸落的手指是颤抖的。他点开附件,里面是几十张照片和几段短视频。
照片里的慕砚青,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大衣,从慕氏大厦走出来,侧脸冷峻,眼神锐利如常。他在某个高端商业论坛上发表演讲,姿态从容,掌控全场。他坐在车里,眉头微蹙地看着平板电脑,似乎在处理棘手的公务。还有一张,是他深夜独自回到公寓楼下的抓拍,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视频则是他在公开场合的一些短暂影像,步伐坚定,语速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季鲸落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这就是他日夜思念的人,隔着屏幕,依旧能感受到那强大的、令人窒息的气场。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照片和视频下载,导入一个经过多重加密、隐藏在系统深处的私人相册。他为这个相册取了一个名字——《影》。
如影随形。
从此,每个月收到新的“素材”,成了他生活中唯一具有仪式感和期待的事情。他会花上一整天的时间,仔细筛选、分类、整理。他将照片按时间、场合、甚至慕砚青穿着的衣服颜色进行分类。他会放大图片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解读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他发现慕砚青换了一款腕表。
他发现慕砚青某次出席宴会时,领带的颜色和他三年前送他的那条很像(也许只是巧合)。
他发现慕砚青似乎清瘦了一点,下颌线更加分明。
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成了他赖以生存的养分。他靠着这些偷窥来的影像,在脑海中构建着一个鲜活的、持续的、只属于他的慕砚青。
他的画风也开始悄然改变。那些冰冷的雪景中,开始出现一个模糊的、挺拔的黑色背影。画室的角落里,堆满了他私下练习的素描——全是慕砚青。各种各样的角度,各种各样的神态,比那个被发现的素描本上的画作,更加大胆,更加……充满隐秘的渴望。
疗愈,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伪装。他的灵魂非但没有得到净化,反而在这片纯净的雪原之下,任由那名为“慕砚青”的根系,疯狂滋长,盘根错节,逐渐长成了一棵扭曲而巨大的、遮蔽他所有天空的参天大树。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病态的,是不正常的。但他无力阻止,也不想阻止。
这份病态的爱恋,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是他在这冰冷世界里,感受到的、唯一的、灼热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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