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里只剩下姜岁晚一人。她蜷缩在紫檀雕花椅上,听着远处零星的打斗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袋里的碎瓷片,那是妆奁炸裂时飞溅的残片,边缘还沾着银铃丝线的银粉。
窗外忽然传来瓦片轻响。她猛地抬头,正对上十三爷染血的脸。他单手撑着窗沿跃入室内,另一只手攥着半块眼熟的玉牌。
“姜格格,我们该好好谈谈了。”他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随手将玉牌放在桌上。
姜岁晚盯着那半块玉牌。这正是银铃失踪前她见过的信物,如今出现在十三爷手中。她稳住呼吸,没有立刻质问,而是平静地看向他血迹斑斑的衣袖。
“十三爷受伤了?”
“小伤。”他随意抹了把脸上的血,“比起这个,你不好奇这玉牌的来历?”
她不动声色地将碎瓷片往袖袋深处推了推:“十三爷若想说,自然会说。”
十三爷低笑一声,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银铃里的名单,是你交给四哥的?”
“我不明白十三爷在说什么。”
“那名单上的人,今早全死了。”他盯着她的眼睛,“一个不剩。”
姜岁晚心头一震,面上仍保持平静:“十三爷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人借你的手清除了八哥的眼线。”他向前倾身,“你觉得会是谁?”
她想起胤禛那句未说完的话——重要的是取走名单的人。难道他早就料到这个结果?
“十三爷为何来找我?”
他将玉牌往前推了推:“这玉牌原本是一对。另一块在年氏那里。”
这个信息让姜岁晚微微蹙眉。年氏与十三爷素无往来,怎会有成对的玉牌?
“年侧福晋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十三爷站起身,在厅内踱步,“她兄长年羹尧,表面上支持八哥,实际上另有所图。”
窗外传来脚步声,十三爷立即噤声。苏培盛推门而入,见到十三爷时明显一愣。
“十三爷怎么在此?王爷正找您。”
“这就去。”十三爷朝姜岁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随手将玉牌收回怀中,“方才的话,还请姜格格仔细斟酌。”
他离开后,苏培盛关切地看向姜岁晚:“十三爷没为难您吧?”
“没有。”她摇头,“外面情况如何?”
“叛军已肃清,王爷正在安排善后。”苏培盛压低声音,“有件事很奇怪,名单上那些人,今早全都……”
“我知道了。”姜岁晚打断他,“十三爷刚说过。”
苏培盛面露诧异:“十三爷连这个都告诉您了?”
她注意到苏培盛的反应异常,便试探道:“你觉得不该告诉我?”
“不是不该,只是……”苏培盛欲言又止,“十三爷近来行事,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这句话印证了姜岁晚的猜测。十三爷今日的举动确实反常,他不仅透露了关键信息,还特意点明年氏与玉牌的关系。
“年侧福晋现在何处?”
“在自己院里,说是受了惊吓,闭门不出。”苏培盛顿了顿,“说来也怪,叛军攻入时,竟无人去打扰年侧福晋的院子。”
这个细节让姜岁晚更加确信事情不简单。她想起妆奁爆炸前,年氏曾来她房里借过首饰。难道银铃就是那时被取走的?
胤禛推门进来,手臂上的伤已重新包扎过。他先看了眼苏培盛:“你去查一下年羹尧昨日的行踪。”
苏培盛领命离去。胤禛这才转向姜岁晚:“十三弟跟你说了什么?”
她如实相告,包括玉牌和年氏的部分。胤禛听完,神色不变,只是轻轻叩着桌面。
“你觉得十三爷可信吗?”
这个问题出乎姜岁晚的意料。她谨慎地回答:“妾身不敢妄加评判。”
“我要听你的真实想法。”胤禛注视着她,“今日之事实在蹊跷。叛军来得突然,退得也突然。名单上的人全部灭口,像是有人借机清除异己。”
姜岁晚想起碎瓷片上的银粉。那银粉只有年氏房里的胭脂会用到,因为掺了特殊的珍珠粉。
“妆奁爆炸前,年侧福晋来过我房里。”她终于说出这个细节,“她碰过我的妆奁。”
胤禛眼神一凝:“为何不早说?”
“当时只觉得是寻常串门。”她从袖中取出碎瓷片,“这上面的银粉,是年侧福晋独有的胭脂。”
胤禛接过碎瓷片仔细查看,脸色渐沉:“苏培盛!”
苏培盛应声而入。胤禛将碎瓷片递给他:“查这上面的银粉来源,重点查年氏房里的胭脂。”
就在这时,十三爷去而复返,神色凝重:“四哥,出事了。年羹尧带着一队人马朝王府来了,说是要接年氏回府休养。”
胤禛冷笑:“来得正好。我正想问他昨日在何处。”
十三爷看了眼姜岁晚,欲言又止。胤禛会意,对姜岁晚道:“你先回房休息,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她顺从地点头,却在转身时瞥见十三爷袖口露出一角的玉牌。那玉牌的纹路,与她之前在年氏那里见过的如出一辙。
回到房中,姜岁晚仔细回想今日的每一个细节。十三爷的突然示好,年氏的异常安静,年羹尧的及时到来,这一切似乎都指向某个她尚未看清的局。
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来的是福晋身边的丫鬟,说福晋请她过去一叙。
福晋院里平静如常,仿佛昨夜的动荡从未发生。福晋正在煮茶,见她来了,亲切地招手。
“昨夜受惊了吧?”福晋递给她一杯茶,“听说你帮了王爷大忙。”
姜岁晚接过茶盏:“妾身没做什么。”
福晋微微一笑:“不必谦虚。王爷都告诉我了,是你发现年氏有问题。”
这句话让姜岁晚端茶的手一顿。胤禛怎么会把这种事告诉福晋?
福晋看出她的疑惑,轻声道:“其实我早就怀疑年氏了。她兄长与八爷往来密切,她在府中却装作什么都不知情。”
姜岁晚谨慎地没有接话。福晋继续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十三爷与年羹尧是旧识,两人曾一同在西北征战。”
这个信息让姜岁晚心中一凛。如果十三爷与年羹尧有旧交,那他今日的举动就更加可疑了。
“福晋为何告诉妾身这些?”
“因为王爷信任你。”福晋注视着她,“而我相信王爷的眼光。”
离开福晋院子时,姜岁晚感觉眼前的迷雾更浓了。每个人似乎都在下一盘棋,而她不知不觉成了棋盘上的棋子。
在回房的路上,她遇见了正要出府的十三爷。他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脸上的血迹也已洗净。
“姜格格这是从福晋那儿回来?”他主动打招呼。
“是。”她简短应答。
十三爷笑了笑:“福晋是个聪明人,总是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这话中有话,姜岁晚却不想深究:“十三爷要出府?”
“去会会年羹尧。”他意味深长地说,“有些旧账,是时候清算了。”
他离开后,姜岁晚站在原地,反复琢磨着他最后一句话。这“旧账”,究竟指的是什么?
当晚,胤禛来到她房里。他看起来疲惫,但眼神锐利如常。
“年羹尧带走了年氏。”他直接说道,“十三弟与他们一同离开了。”
姜岁晚给他倒了杯茶:“十三爷与年将军很熟?”
“曾经是同袍。”胤禛接过茶盏,“后来因一些事生了嫌隙。”
“因为玉牌?”
胤禛抬眼看她:“你看到了?”
“十三爷袖中露出的玉牌,与年氏那块很像。”
胤禛沉默片刻,终于道:“那玉牌原本是一对,是年家祖传之物。一块在年羹尧手中,一块在年氏那里。”
“那十三爷为何会有一块?”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胤禛放下茶盏,“十三弟那块,是年羹尧赠予的定情信物。”
姜岁晚怔住了。十三爷与年羹尧之间,竟有这样的过往?
“年羹尧赠玉给十三爷?”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胤禛语气平淡,“后来年家为了权势,将年氏送进王府,那对玉牌就此分离。”
姜岁晚终于明白十三爷今日那些意味深长的话从何而来。他是在试探她是否知晓这段往事,还是在暗示年氏别有所图?
“十三爷今日来找我,是为了年氏?”
“或许。”胤禛站起身,走到窗边,“也或许,他是在提醒我什么。”
夜色渐深,胤禛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在书案前坐下,拿起她平日记账的册子翻看。
“你的账目记得很清晰。”他忽然说,“比内务府的账房强多了。”
姜岁晚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只好应道:“妾身胡乱记的。”
“不必过谦。”他放下账册,“日后府中的账目,就交给你打理吧。”
这个决定让姜岁晚意外。王府账目向来由内务府把持,胤禛这个安排必定会引起风波。
“妾身怕难以服众。”
“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他语气不容置疑,“明日我会宣布这个决定。”
他起身准备离开,在门口又停住脚步:“十三弟若再来找你,立刻通知我。”
姜岁晚点头应下。待胤禛离开后,她独自坐在房里,回想这一整天发生的事。从十三爷的突然现身,到福晋的暗示,再到胤禛最后的安排,每一件事都透着不寻常。
她取出袖中的碎瓷片,在灯下仔细端详。那些银粉在光线下微微发亮,像是无声的证词,证明着妆奁爆炸另有隐情。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姜岁晚吹熄烛火,却毫无睡意。她知道,王府的这一夜过去了,但真正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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