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关内已见零星绿意,但白山黑水间的春天却迟迟不来。
沈阳(奉天)城内外依旧是一片银装素裹,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故宫的琉璃瓦,压弯了街边老树的枯枝,也将整个东北笼罩在一片肃杀与寂静之中。
严寒,仿佛凝固了时间,也放大了潜伏在雪层之下的危机。
北平,顺承王府。
虽地处关内,但来自蒙古高原的寒风依旧凛冽。
王府内的暖气烧得很足,与窗外的冰天雪地形成两个世界。
张学良站在书房的玻璃窗前,看着庭院中假山石上堆积的厚厚白雪,眉头微蹙。
南京方面的电报依旧是一日数封,蒋、胡双方的言辞愈发激烈,互相攻讦已近乎撕破脸皮。而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来自奉天的一份密电:
关东军高级参谋板垣征四郎、石原莞尔等人近期活动异常,频繁视察南满铁路沿线,并与日本驻奉天领事馆、关东军特务机关往来密切。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他喃喃自语,手中的红蓝铅笔在地图上“满洲”的位置重重敲了敲。他试图“静观”,但日本人的动向,让他无法真正安心。
“副总司令,”秘书长王树翰敲门进来,低声道,
“南京蒋介石急电,再次询问我军对‘粤方逆流’之态度,语气颇为急切。另外……蒋士云女士从上海发来电报,询问您近况。”
听到“蒋士云”这个名字,张学良眉宇间的凝重稍稍化开一丝涟漪。
那位出身江南名门、留洋归来的才女,知性、温婉,与他有过一段极为投契的时光。她懂他的抱负,也理解他的苦闷,两人在北平的那些日子里,谈诗论画,探讨时局,曾是那般默契。
即便后来因种种原因未能相守,那份知音之情却始终留存。
在这政治高压、四面楚歌的时刻,收到她来自远方的问候,如同一缕暖风,吹进了这被冰雪和权谋包围的王府。
他沉吟片刻,对王树翰道:“给南京回电,措辞依旧,强调拥护统一,反对分裂,细节不必多言。至于士云……”他顿了顿,
“以我的名义回电,感谢挂念,一切安好,望她珍重。”
王树翰领命而去。书房内重归寂静,炭火盆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张学良踱回书案前,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案头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上。里面存放着一些旧物,有赵一荻为他细心整理的剪报,也有蒋士云当年赠他的一枚鸡血石印章,甚至还有早年与朱五小姐等人往来的一些信笺碎片。
这些物件,如同他生命轨迹的坐标,标记着那些匆匆来过又悄然远去的倩影。
他并非滥情之人,但身为张作霖之子,年少手握重权,英俊潇洒,才华出众,注定了他身边从不缺少倾慕的目光。
她们有的如烈火,曾给他带来极致的激情与欢愉;有的如秋水,以温柔抚慰过他征战的疲惫与政治的创伤;有的如空谷幽兰,留下过沁人心脾的芬芳与遗憾。
每一段情缘,在当时都是真挚的,但也大多随着时局变迁、身份束缚或个人选择,如这北国的春雪,看似纯洁永恒,实则终将消融。
“汉卿,”赵一荻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
她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水果走进来,穿着一件藕荷色的锦缎旗袍,外罩一件薄绒开衫,在这暖意融融的室内,显得亭亭玉立,温婉可人。
她看到了书案上那个打开的紫檀木盒,眼神微微一动,却什么也没问,只是将水果放在他手边,柔声道:“看了一天公文了,歇歇眼睛,吃点水果。”
张学良看着她平静而包容的脸庞,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过往的那些风流韵事,她并非一无所知,但她选择了理解与包容,始终以最坚定的姿态站在他身边,打理着他的生活,安抚着他的情绪。
这份在惊涛骇浪中不动声色的守护,远比那些短暂的激情更为珍贵。
他伸手将她拉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
“一荻,外面风雪大,还是这里暖和。”
赵一荻微微一笑,顺势靠在他身旁:“只要你心里觉得暖和就好。”
就在这时,副官再次敲门,送来了又一封电报,是来自上海张宗兴的。电文用暗语写成,译出后只有简短一句:“南满之雪,恐藏惊雷,望兄早备。”
张学良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无比,方才那一丝因红颜往事而生出的温存荡然无存。他将电报紧紧攥在手中,看向窗外依旧肆虐的风雪。
北国的春天迟迟不来,而比春天更令人担忧的,是那隐藏在厚厚冰雪之下,即将撼动整个中国乃至世界格局的、真正的“惊雷”。
红颜虽好,终究难解这迫在眉睫的家国危局。他必须收起所有的儿女情长,再次将全副精力,投入到那越来越近的、冰冷而残酷的现实风暴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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