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尧的血,溅在余婉儿的棺木上,像两朵纠缠的血色花,在惨白的灵布间开得凄厉。
章氏的哭喊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长子,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方才还鲜活的人,转眼间就没了气息,那把染血的剑,像一道狰狞的伤口,划开了这个家最后一点体面。
胡老爷手里的拐杖“哐当”落地,他踉跄着扑过去,抱住胡子尧冰冷的身体,老泪纵横,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像一头濒死的困兽。
胡子玉缩在墙角,浑身抖得像筛糠。他看着地上的两滩血,看着父亲绝望的脸,看着母亲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他毁了嫂子,害死了侄子,如今连亲哥哥也……
“不……不是我……”他语无伦次地呢喃,眼神涣散,“是她……是她自己……不关我的事……”
欣儿站在灵堂中央,看着眼前这炼狱般的景象,眼泪早已流干。她想起少夫人对她的好,想起大少爷临行前的嘱托,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只剩下无边的寒意。
这场闹剧,终是以最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胡府一夜之间没了两个主心骨,连带着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三条人命,都折在了这场肮脏的算计里。消息传出去,长安城的人都唏嘘不已,有人说胡家造了孽,遭了报应;有人叹余婉儿命苦,错付了一生;也有人骂胡子玉禽兽不如,毁了整个家。
章氏彻底疯了。
她整日里抱着胡子尧的牌位,坐在余婉儿的棺木旁,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哭的时候就喊“子尧,娘对不起你”,笑的时候就对着空气说“婉儿,你看,子尧来陪你了,你们不孤单了”。她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大半,眼神浑浊,再也没了往日的精明和狠厉,只剩下无尽的疯癫和茫然。
胡老爷一病不起,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他偶尔会唤一声“子尧”,偶尔会念一句“婉儿”,更多的时候,只是沉默地流泪。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家族,如今只剩下他一个清醒的人,守着一座空荡荡的宅院,和满室的血腥气。
胡子玉被胡老爷锁了起来,关在柴房里,不见天日。他每日里都能听到母亲疯癫的哭喊,听到父亲压抑的咳嗽,心里的恐惧和悔恨像野草一样疯长。他想过死,却没那个勇气,只能日复一日地蜷缩在黑暗里,被无尽的噩梦缠绕。
出殡那天,天阴沉沉的,飘着细密的冷雨。
两具棺木并排抬出胡府,没有吹鼓手,没有送葬的队伍,只有几个面无表情的家丁,和一个撑着伞、眼神哀戚的欣儿。
胡老爷被人搀扶着,站在门口,看着棺木消失在雨幕中,浑浊的眼睛里落下最后一滴泪,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章氏被家丁强行拉着,她挣脱不开,只能对着棺木的方向拼命哭喊:“子尧!婉儿!等等我!我这就来陪你们啊——!”
那声音在雨里飘得很远,却再也没人回应。
欣儿看着那两具渐行渐远的棺木,心里默念:少夫人,大少爷,你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到了那边,一定要好好的,别再被这世间的肮脏绊住了脚。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胡府门前的石阶,却冲不掉那渗入砖缝的血迹,也冲不散那弥漫在空气里的、化不开的恨。
数年后,胡府早已败落,荒草丛生,成了孩子们口中的“鬼宅”。据说每到阴雨天,里面就会传来女人的哭泣声,和男人压抑的叹息,听得人毛骨悚然。
有人说,那是余婉儿在哭她的命,哭她错信了人;有人说,那是胡子尧在叹他的悔,叹他没能护住她;也有人说,那是章氏和胡子玉的亡魂,在里面日夜受着煎熬,赎他们永世也还不清的罪。
只有欣儿,在离开胡府后,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开了一家小小的茶馆。茶馆里总是摆着两盏茶,一杯是余婉儿爱喝的桂花乌龙,一杯是胡子尧常喝的碧螺春。
有客人问起,她只说是给两个故去的朋友留的。
夕阳西下,残阳的余晖透过窗棂,落在那两杯早已凉透的茶上,像一层化不开的哀伤。
这世间最痛的,从来都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我信你如命,你却将我推入深渊;是我护你周全,却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亲手将你误解。
爱到极致是卑微,恨到极致是绝望。
而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对不起,那些至死都未能解开的误会,终究是随着两抔黄土,埋进了岁月的尘埃里,只留下无尽的唏嘘,和一声跨越时空的、沉重的叹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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