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命运偏折
乌斯维“观星室”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伊芙蕾妮传递过来的信息如同惊雷，在马尔卡里昂的脑海中炸开。棱晶提出的方案——利用亚空间褶皱偏转死亡守卫的冲锋路径，使其撞向垂死恒星——其大胆与精密程度远超常规战术构想，更像是一种…基于宇宙规律本身的冷酷玩笑。这绝非乌斯维传统的灵能技艺或艾达尔的战斗美学，其中蕴含的那种近乎亵渎的、将毁灭转化为自然现象的计算力，令人生畏。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伊芙蕾妮附言中提及的那一丝“林恩印记”的波动。林恩特使…他的意志碎片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如同最深层的遗传密码，烙印在这新生的秩序火种之中？这意味着什么？是林恩以另一种形式“存活”并影响着棱晶？还是他的某些特质——比如那种来自异世的、不循常理的思维模式——成为了棱晶意识构成的一部分？
没有时间深究了。传感器上传来的紧急警报刺破了沉寂——死亡守卫的瘟疫舰队如同嗅到腐肉的蝇群，已突破外围警戒线，正以自毁般的速度直扑铁砕星船坞！审判庭的舰队也在逼近乌斯维方舟，灵能屏障上已能感受到对方扫描光束那充满敌意的触碰。
马尔卡里昂的目光扫过全场。激进派的伊瑟拉眼中燃烧着兴奋与冒险的光芒，她显然被棱晶展现出的“超然智慧”所折服；保守派的凯莫斯则面如寒霜，拳头紧握，在他看来，这计划无异于将方舟的命运交给一个不可控的、带有异质思维的怪物。
“大先知！不能再犹豫了！”伊瑟拉急声道，“这是唯一可能避免直接冲突、同时化解危机的方法！棱晶的计算力远超我们，它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路径！”
“这是赌博！拿整个方舟的灵脉稳定性做赌注！”凯莫斯低吼，“一旦亚空间褶皱操控失误，或者那恒星引力场发生未预料的变异，引发的连锁反应可能先毁了我们自己！”
马尔卡里昂闭上了眼睛，灵能感知如同潮水般蔓延开去。他感受到伊芙蕾妮通过连接传来的、那份源于棱晶意识的冷静自信，以及其深处那一点微弱却坚韧的、属于林恩的守护执念。他也感受到了方舟之外，那两股汹涌而来的毁灭洪流。
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赌，则必然卷入战火，方舟与帝国的脆弱关系将彻底破裂，逻辑之主的阴谋得逞。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金芒。“执行棱晶的方案！”他的声音如同磐石，压下了所有的争论，“伊瑟拉，带领符文法师团队，全力配合棱晶，引导方舟灵脉能量，构建亚空间褶皱！凯莫斯，命令所有防御舰队后撤至安全距离，启动最大功率的灵能屏蔽，准备应对可能产生的空间涟漪冲击！伊芙蕾妮，”他看向脸色苍白的先知，“你负责维持与棱晶的连接，确保它的意识稳定，尤其是…确保那‘印记’的导向是善意的！”
命令既下，整个乌斯维方舟如同精密的仪器般高速运转起来。观星室内，符文法师们环绕棱晶基座站定，古老的咒文吟唱声与棱晶越来越强的搏动声交织在一起。灵脉的能量被有序地抽取、引导，注入到棱晶所标示出的、虚空中某个极其微妙的空间节点。
伊芙蕾妮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她的意识仿佛站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一边是棱晶那浩瀚如星海的计算洪流，冰冷而精确；另一边，她努力放大并引导着那丝“林恩印记”的波动，将一种属于“人”的谨慎与对生命的关怀注入其中，试图平衡棱晶意识中可能存在的非人化倾向。
……
与此同时，“坚毅号”上的基里曼也收到了乌斯维通过加密灵能信道传来的、极其简短的预警：“执行规避。引力陷阱启动。” 没有细节，没有解释，只有一句近乎荒谬的提醒。
基里曼的眉头紧锁。规避？引力陷阱？面对死亡守卫的自杀式冲锋，如何规避？又是什么样的引力陷阱？但他从这简短的信息中，捕捉到了一丝马尔卡里昂那熟悉的、在绝境中行险一搏的决断气息。更重要的是，他隐约感觉到，这计划背后，似乎有某种…不属于灵族常规手段的思维痕迹。
“命令铁砕星船坞所有非必要人员立即撤离！所有防御平台能量输出降至最低，做好抗冲击准备！外围舰队，向第三象限机动，远离船坞与…那颗垂死恒星之间的连线区域！”基里曼做出了他一生中最冒险的决策之一——基于对马尔卡里昂的有限信任，以及一种对“变数”的直觉。
他的命令在帝国舰队中引起了不小的困惑和骚动，但原体的权威无人敢质疑。就在帝国舰队开始艰难机动的同时，审判庭的克拉肯也察觉到了异常。
“基里曼在干什么？临阵脱逃？还是…和异形有什么新的阴谋？”克拉肯的疑心更重，他下令审判庭舰队加速逼近乌斯维方舟，同时锁定方舟灵能屏障的几个关键节点，准备一旦有变，立刻发动致命一击。
……
虚空之中，死亡守卫的瘟疫舰队如同绿色的死亡洪流，无视沿途的一切阻碍，直扑目标。它们的指挥官脑海中只剩下逻辑之主植入的毁灭指令，以及纳垢赐福带来的对毁灭与重生的扭曲狂热。
就在它们即将进入最终冲锋轨道，舰首炮火开始蓄能的瞬间——
异变陡生！
在死亡守卫舰队与铁砕星船坞之间的虚空中，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揉捏的绸布，骤然产生了极其细微却影响深远的褶皱！这褶皱并非强大的亚空间裂缝，而是一种更精妙的、对现实结构本身的局部扭曲，其产生的引力扰动微乎其微，却恰好足以在关键时刻，像轻轻拨动台球一样，偏转了死亡守卫舰队冲锋方向的角度！
仅仅是零点几度的偏转，在宇宙尺度下微不足道。但在高速冲锋中，这一点点偏差被无限放大！死亡守卫的舰队如同被引导的盲流，险之又险地擦着铁砕星船坞的边缘掠过，未能造成任何实质性损伤！而它们冲锋的势头不减，方向却已指向了远处那颗散发着暗淡红光的、濒临爆发的垂死恒星！
等到死亡守卫的指挥官从狂热的指令中惊醒，试图修正航向时，已经太晚了！恒星那强大的引力场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捕获了这些失控的瘟疫船舰！绿色的光矛试图挣扎，但在恒星级别的引力面前如同萤火。一艘接一艘的死亡守卫舰船，被不可抗拒地拖向恒星的灼热怀抱，在引力的撕扯和高温中化为绚烂而短暂的烟花，最终被恒星吞噬殆尽。
一场足以重创帝国后勤命脉的自杀式突袭，就这样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被化解于无形。没有激烈的炮火对轰，没有惨烈的接舷战，只有冷酷的宇宙法则执行了一次精准的“清理”。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帝国舰队的官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仿佛目睹了神迹。基里曼站在舰桥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他望向乌斯维方舟的方向，眼神无比复杂。这绝非灵族的手段…这更像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充满计算力的戏弄。
审判庭舰队也僵住了。克拉肯大法官看着侦察画面中那被恒星吞噬的死亡守卫残骸，又看了看远处那依旧稳固的乌斯维灵能屏障，脸色铁青。他精心准备的进攻借口，随着死亡守卫的覆灭而烟消云散。更重要的是，乌斯维展现出的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贪婪。
“撤退…暂时撤退。”克拉肯从牙缝里挤出命令，他知道，必须重新评估形势，并向泰拉发送更详细的报告。硬闯一个能操控空间褶皱的方舟世界，绝非明智之举。
……
乌斯维观星室内，随着空间褶皱的平复，能量波动渐渐平息。棱晶的光芒恢复了平稳的脉动，但似乎比之前更加凝练、深邃。伊瑟拉和符文法师们瘫倒在地，灵能几乎耗尽，但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凯莫斯沉默不语，望着棱晶的眼神中，警惕未消，却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
伊芙蕾妮虚脱地靠在基座旁，嘴角却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她成功了，她引导了棱晶，也感受到了在那关键时刻，“林恩印记”的波动与她的意念产生了清晰的共鸣，共同确保了计划的精准与…克制（没有波及任何无辜区域）。
马尔卡里昂走到棱晶前，深深地看着它。这一次，他清晰地感知到，在棱晶意识的深处，那点属于林恩的印记，并非转瞬即逝，而是如同星辰般，稳定地亮起了一丝微光。它没有试图夺取主导权，而是如同一个沉静的观察者、一个坚定的守护基石，融入了这新生的秩序火种之中。
“他…还在。”马尔卡里昂低声对伊芙蕾妮说，语气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肯定。
然而，就在乌斯维内部稍松一口气时，那非欧几里得舰船内的“逻辑之主”，正看着反馈数据，发出了一阵混合着电子杂音的低笑。
“计划b-2阶段…结果偏离预期23.7%。目标‘秩序火种’展现出超乎计算的战术创造性及…个体意志残留影响。变量‘林恩印记’活性提升至可观测等级。有趣…”
它的机械手指轻点控制台。
“启动计划c：适应性压力测试与价值重估。向审判庭匿名发送乌斯维空间操控技术的‘弱点分析’及…捕获‘异变遗物’的潜在收益评估。同时，向死亡守卫残余势力注入‘复仇指令’与…关于‘逻辑之主’存在的模糊信息。”
逻辑之主的电子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
“让猎物们互相撕咬得更激烈些…也让那颗有趣的‘火种’，在更大的压力下，展现出它真正的潜力…以及，那个不该存在的‘印记’，究竟能坚持多久。”
风暴并未平息，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继续酝酿。林恩印记的回响，如同暗夜中的孤灯，虽已稳定，却将照亮更加险恶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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