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的话还没说完。
一阵秋风穿过庭院,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飘飘荡荡。
其中一片,正好落在惜春的肩头。
妙玉下意识地伸出手,想为她拂去。
可她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片落叶的瞬间,猛地僵住了。
梧桐会。
这个名字,如同鬼魅,毫无征兆地窜入了她的脑海。
那冰冷的,无孔不入的阴影,仿佛随着这阵秋风,重新笼罩了过来。
自己如今拜入仙门,自是不惧这杀手组织?
可她与惜春的交往,会不会……给这个女孩,带来无妄之灾?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那只伸在半空的手,也缓缓收了回来。
惜春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姐姐?”
妙玉垂下眼帘,避开了她的目光。
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四姑娘,我今日还有功课未完。”
“你先回吧。”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惜春有些不知所措。
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可看着妙玉那张冷下来的脸,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哦。”
她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那我,先走了。”
惜春转身,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了院门。
那小小的身影,在晨雾里,显得格外单薄。
院门再次合上,将两个世界隔绝开来。
妙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惜春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对于目前的她而言,依旧是庞然大物。
但那又如何,如今她可不是一个人了。
妙玉暗下决心,在解决掉梧桐会这个麻烦之前,还是不要跟惜春接触了。
况且,她还答应了林黛玉。
要找出是谁想杀她的父亲林如海,还要让梧桐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宜早不宜迟。
妙玉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她转身回房。
没有惊动任何人。
一炷香后,一个身影从栊翠庵的后墙悄无声息地翻出,几个起落,便融入了荣国府错综复杂的屋檐与阴影之中。
再出现时,已是在神京城一条不起眼的巷口。
来人身形中等,看不出男女。
一身半旧的靛蓝色粗布短打,头上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旧毡帽,脸上带着几分风霜之色,瞧着就像一个寻常进城讨生活的脚夫。
正是乔装改扮后的妙玉。
她将胸口束紧,连走路的姿势都刻意改了,步子迈得更大,腰背也微微佝偻,透着一股常年劳作的疲惫。
这副模样,丢进人堆里,绝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神京城的清晨,喧嚣已经拉开了序幕。
街边早点铺子蒸腾的热气,混着油条与豆汁儿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
车马粼粼,人声鼎沸。
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追逐打闹声,车夫的吆喝声,交织成一首独属于这人间烟火的晨曲。
妙玉将手揣在袖子里,缓步走在人群中。
她的目光随意地扫过街边的每一个店铺,每一个行人。
梧桐会的据点,从不张扬。
它们可能是一家生意冷清的杂货铺。
可能是一间位置偏僻,只有熟客光顾的茶楼。
也可能,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负责传递信件的驿站。
这些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点。
看似普通,却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比如,一个开在闹市的当铺,伙计的眼神却比刀子还利。
又比如,一个贩夫走卒,腰间的肌肉却绷得如同弓弦。
这些细节,寻常人根本不会留意。
但对于曾经身为其中一员的妙玉来说,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
她像一个经验老到的猎人,在偌大的丛林里,搜寻着同类的气息。
她走过朱雀大街,穿过几条不知名的小巷。
最终,在城南一处三教九流汇聚的瓦市口停下了脚步。
她的目光,在一家名为“四海通”的脚行门前,停留了片刻。
那是一家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脚行,几个赤着上身的汉子正坐在门口的条凳上,一边喝着大碗茶,一边高声谈笑。
可妙玉却注意到,那个坐在最里侧,负责记账的账房先生,握笔的姿势,与寻常人不同。
他的拇指与食指,捏得异常有力,指节微微泛白。
那不是握笔的姿势。
是握刀的姿势。
妙玉没有多做停留,只是将这个地方,默默记在了心里。
她继续往前走。
一个时辰后,她又在一家贩卖南北干货的铺子前,看到了一个正在搬运货物的伙计。
那伙计动作麻利,力气也大。
可在他弯腰的瞬间,妙玉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后腰的衣衫下,有一个极淡的,形似梧桐叶的刺青印记。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她绝不会看错。
又一个。
她不动声色地转过街角,将这个位置也记了下来。
如此,一整个上午,她都在神京城里游荡。
待日头偏西,她才循着原路,悄无声息地潜回了贾府。
回到栊翠庵时,一切如常。
仿佛她从未离开过。
夜幕,很快降临。
白日里的喧嚣沉寂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夫的梆子声,与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
妙玉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夜行衣,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再次离开了贾府。
第一个目标,是城南那家“四海通”脚行。
夜色下的脚行,大门紧闭,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听不到任何声响。
妙玉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然落在屋顶。
她揭开一片瓦,凑近了往里看。
里面空空如也。
白日里那些谈笑的汉子,连同那个握笔如握刀的账房先生,都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股淡淡的汗味与劣质茶水的味道。
她又去了那家干货铺。
结果,同样是一无所获。
后院的屋子里,那个有刺青的伙计正躺在通铺上,鼾声如雷,睡得正沉。
妙玉静静地观察了一炷香的时间。
那人除了睡姿不太安稳,没有任何异常。
这个办法,很笨。
梧桐会行事之谨慎,远超常人。
若非她曾是其中一员,熟悉他们的行事风格,外人想找到蛛丝马迹,更是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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