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难以忍受的渴意,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喉咙。
黑衣人挣扎着,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静静躺在不远处地面上的一支箭。
箭杆上,还凝固着暗红发黑的血。
是她自己的血。
她轻轻动了一下身子,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竟奇异地减弱了许多,只剩下一种酸麻的、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虚弱。
想要站起来,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脸上的面纱还在。
身上的夜行衣,也还算完整。
她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始打量四周。
这是一座破败的神庙。
蛛网垂挂,神像蒙尘。
冰冷的月光,从破开的大洞里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一个人的背影上。
那人身穿一袭再寻常不过的青色道袍,正背对着她,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庙外那轮残月。
仿佛她这个浑身血污的活人,还不如天边那点清辉值得一看。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喉咙一阵发痒,她忍不住低低地咳了两声,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是谁?”
“为何要救我?”
月光下,那道身影缓缓转了过来。
道袍的主人,自然是陈玄。
林府那一场请君入瓮的好戏,他从头到尾,看得一清二楚。
他等的,就是这个藏在暗处的人。
他想弄清楚,究竟是哪个不开眼的修士,在背后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鬼蜮伎俩。
若是不把这根刺拔了,林如海即便躲得过这次,也未必能躲得过下一次。
只是,结果让他有些失望。
眼前这个女人,并非修士。
除了身手在凡人里算得上顶尖,她体内没有半分法力流转的迹象,只是个再纯粹不过的凡人。
一个凡人,却能使出那张符纸。
那张符,虽然只是最低阶的烈火符,粗糙简陋,可那符,绝非凡人手笔。
这倒是让他生出了几分兴趣。
于是,他跟着来到了这间破庙。
见她失血过多,昏死过去,也只是随手渡过去一丝微弱的生机,帮她暂时吊住了性命。
陈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平静地反问。
“你甩出的那张符纸,从何而来?”
黑衣人闻言,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亮的眸子,猛地一缩。
心底的警惕,瞬间拉满。
他果然是为此物而来。
她不动声色,将头偏向一边,声音里透着一股虚弱的茫然。
“什么符纸?”
“我……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陈玄看着她这副抵死不认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无的弧度。
他轻轻摇了摇头。
“烈火符。”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没有半分重量。
可落在那黑衣女子的耳中,却不亚于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响。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他竟然知道“烈火符”。
那是她完成了数次九死一生的任务后,那个神秘人,作为奖励,赐予她的唯一一张保命之物。
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她一直知道,那张薄薄的黄纸不是凡物,也隐隐感觉到,这个自己所熟知的世界之上,似乎还存在着另一个常人根本无法触及的层面。
可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叫出它的名字。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疯狂闪过。
难道,眼前这个看似寻常的道士,就是为了觊觎此等宝物?
可那符纸,已经用掉了。
若是自己如实相告,说没有了,他会不会……杀人灭口?
心念电转间,那股被强行压下去的剧痛,又从背后的伤口处,凶猛地翻涌了上来。
她苍白的小脸上,瞬间浮起一抹病态的潮红,呼吸也跟着急促了几分。
陈玄似乎并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回答。
他才又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冷平淡,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一股让人心惊胆颤的气势如潮水般涌向她。
“贫道救你一命。”
“只为换那张符纸的来历。”
“很难吗?“
不难吗?
被那股气势压的有点喘不过气。
黑衣人靠着冰冷的墙壁,感觉到背后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混着血腥气的呼吸都变得灼热。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说点什么,今夜恐怕就真的要交代在这座破庙里了。
权衡利弊,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她抬起头,那双露在黑纱外的眼睛,迎上陈玄平静无波的视线。
“是一个神秘人给我的。”
她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飘忽,却带着一种刻意强调的笃定。
“只此一张。”
“刚刚已经用掉了。”
她死死盯着陈玄的反应,生怕他流露出半分不信的神色。
陈玄听出了她话语中的那份决绝。
不似作伪。
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如潮水般悄然退去。
“那个人,有何特征?”
“你们又在何处见面?”
见他语气稍缓,黑衣人紧绷的身体,才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一丝。
可这两个问题,却让她再次陷入了沉默。
那个人的身份,她也不知道啊。
陈玄也不催促。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仿佛一尊没有情绪的神像,耐心十足地,等待着祭品的献上。
这种无声的等待,比任何疾言厉色的逼问,都更让人心头发慌。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破庙里,只有灰尘在月光中无声地浮动。
黑衣人终于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死寂。
她银牙一咬,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姑苏,玄墓山。”
这四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我并未见过那人的真实样貌。”
“他每次出现,都戴着面具。”
“来无影,去无踪。”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惊悸。
“我自认身手不低,可在他面前,连他何时靠近,何时离去,都无法察觉分毫。”
这番话,半真半假。
地点是真的,但她隐去了自己是那个神秘组织一员的事实,只将对方描述成一个偶尔联系自己的、无法揣度的存在。
她赌眼前这个道士,会被这番话勾起兴趣,从而将注意力,从她这个小卒子身上,转移到那个真正的大人物身上。
陈玄听完,不置可否。
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在黑衣人惊愕的注视下,他转过身,就这么朝着庙门口走去。
没有再问一句。
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几步之间,那袭青色的道袍,便融入了庙外深沉的夜色里,再无踪迹。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若不是地上那支带血的箭矢,和自己身上那股奇异减弱的痛楚,黑衣人几乎要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失血过多时,产生的幻觉。
那股一直紧绷着,吊着她心神的压力,骤然消失。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软倒了下去。
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贪婪地呼吸着这破庙里混着尘土与腐朽气息的冰冷空气。
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浑身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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