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重返巴黎
六月的巴黎,阳光像融化的蜂蜜,缓慢流淌在塞纳河上。
艾琳和索菲从南特返回的火车驶入北站时,站台上挤满了戴草帽的游客和卖报的小贩。没有紧急号外,没有军队调动的消息,只有《费加罗报》头版上斐迪南大公夫妇访问维也纳的模糊照片,淹没在鲜花和香槟的新闻里。
索菲深吸一口气,将南特的机油味从肺里呼出,换成了巴黎的咖啡香。她拽着艾琳的手冲出车站,奔向一辆敞篷出租车:先去卢森堡公园!鸢尾花季最后一周了!
出租车穿过奥斯曼大道,艾琳的头发被风吹得乱飞。索菲突然指着天空:
那是英国的蒸汽飞艇,此刻正悠闲的在天上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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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卢森堡的紫色海洋
卢森堡公园的鸢尾花园像一块被打翻的颜料。
深紫、淡紫、蓝紫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花瓣边缘镶着阳光的金线。索菲冲进花丛,裙摆扫过沾露的叶片,惊起几只真正的蝴蝶。
比去年开得更好,她弯腰轻嗅一朵蓝紫色鸢尾,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里。
艾琳当然记得。一年前的鸢尾花季,索菲抱着一篮刚烤好的杏仁饼干,硬塞给正在读《以太力学》的她。饼干太甜,花太香,而索菲的眼睛比所有紫色花朵都鲜活。
帮我别上。索菲递来一朵刚摘的鸢尾。艾琳笨拙地将花茎别在她耳后,手指蹭到柔软的金发。索菲突然转头,嘴唇擦过她的指尖——就像一年前那样。
远处传来手风琴声。一个街头艺人正在演奏《玫瑰人生》,走调的音符混着花香飘荡。艾琳摸出几枚硬币放进琴盒,艺人眨眨眼,换了一首更欢快的曲子。
索菲拉起她的手转圈,舞步毫无章法却充满生命力。她们的笑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花瓣粘在索菲的裙摆上,像星星点点的紫色印记。
不像舞蹈的舞蹈跳完后,索菲拉着艾琳再一次坐在公园的草地上。
喷泉的水珠溅在素描本上,晕开了艾琳刚画好的齿轮设计图。索菲毫不在意,反而就着水痕添了几笔,把严谨的机械草图变成了一朵绽放的鸢尾。
你的发明缺了点什么。她得意地晃了晃铅笔。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她们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远处传来手风琴的声音,几个孩子在喂鸽子,更远的地方,一对新婚夫妇在拍婚纱照——新娘的裙摆扫过草坪,惊起一片白色羽翼。
艾琳望着这一幕,突然希望时间就此停驻。没有军校的来信,没有报纸上隐晦的战争预警,只有六月的风,索菲的温度,和巴黎永不凋谢的鸢尾花。
今晚去蒙马特看星星吧。索菲突然说,带着鸢尾和你的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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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左岸的旧书店
午后,她们溜进塞纳河左岸的莎士比亚书店。
狭窄的书架间弥漫着霉味和纸张的气息。索菲在诗歌区流连,而艾琳则被机械工程分类吸引——直到一本烫金小册子从书架顶部掉下来,砸中她的肩膀。
《月光下的机械诗:19世纪自动人偶图谱》——扉页上有图书馆的印章,但借阅记录停留在1899年。
你看这个!艾琳压低声音,指向其中一页:铜制人偶手臂的解剖图旁,潦草地画着与教皇宫殿壁画相同的符文。
索菲凑过来,发丝垂在书页上:和你在阿维尼翁发现的...
书店老板突然咳嗽一声。她们抬头,发现一个戴圆眼镜的老人正盯着她们:那本书不出售。
艾琳合上册子,却悄悄用怀表压住那页。当老人转身时,索菲迅速用面包店记账本描下了符文。
今晚研究?走出书店时索菲问。
艾琳摇头,将一朵鸢尾花夹进书页:今天只当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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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新桥上的日落
黄昏时分,她们买了冰淇淋坐在新桥栏杆上。
塞纳河染上金红色,游船拖着长长的尾波驶过。索菲的香草冰淇淋融化得快,滴在她手腕的蓝宝石手链上。艾琳下意识俯身舔掉那滴甜腻——然后僵住了,耳朵烧得通红。
索菲大笑,把剩下的冰淇淋抹在艾琳鼻尖:南特的老古董害羞了?
远处传来蒸汽机的轰鸣。一艘挂着英国国旗的货轮正在卸货,起重机吊起巨大的木箱,箱缝间露出金属光泽。艾琳眯起眼睛——那形状太规则了,像是...
别看,索菲用沾着冰淇淋的手指扳回她的脸,看那里。
她指向西岱岛方向。夕阳正好照在巴黎圣母院的玫瑰窗上,将彩色玻璃点燃成万千火苗。钟声响起,惊起漫天白鸽。
像不像...索菲轻声问。
像安纳西的宝石。艾琳接上她的话。
她们额头相抵,共享最后一口融化的冰淇淋。甜腻在舌尖化开,盖过了远处柴油机的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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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午夜的天文台
蒙马特高地的风带着夜的气息。索菲躺在草地上,鸢尾花束搁在胸前,金发在月光下泛着银辉。艾琳坐在她身边,怀表的齿轮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索菲指向天穹,天琴座的织女星。
艾琳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星光落进她的镜片,碎成无数光点。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教她认星座时说过的话——星星的光要走很多年才到我们眼里,所以你看的每一颗星,都是过去的影子。
索菲翻过身,鸢尾花瓣沾在她的衣襟上。她伸手取下艾琳的眼镜,指尖描摹她的眉骨: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就看这颗星。她指向天琴座最亮的那点,我会在同一片星空下,看着同样的光。
艾琳想说不会分开,想说战争只是政客的疯话,想说巴黎的鸢尾会年年盛开。但最终,她只是俯身吻住索菲,让未尽的话语融化在星光里。
第六节:面包房的月光
夜晚的面包房阁楼闷热难耐。
索菲推开天窗,月光和鸢尾花香一起涌进来。她脱下沾满花粉的裙子,只穿衬裙跪在床边,从行李箱深处掏出一个小布袋。
南特带来的礼物,她倒出几颗灰扑扑的种子,我偷偷从你父亲修理厂后面挖的。
艾琳认出那种植物——母亲生前在窗台种过的夜鸢尾,只会在月光下开花。她们把种子埋进花盆,索菲哼着跑调的歌谣,手指沾满泥土。
等开花的时候,索菲用沾泥的指尖点艾琳的鼻尖,我们就...
收音机突然滋滋响起。调频器自己转动起来,停在一个陌生的频率。刺耳的杂音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德语数字广播:...drei…sieben…null…
艾琳猛地拔掉电源。寂静重新降临,只有她们的呼吸声交错。
索菲的手还停在半空,泥土从指尖簌簌落下。月光照在刚埋下的种子上,像一层薄霜。
会开花的,艾琳突然说,抓住索菲沾泥的手,一定会。
窗外,六月的巴黎沉睡着。蒸汽机车在远处鸣笛,而夜鸢尾的种子静静躺在黑暗的土壤里,等待着不可能再来的花期。
第七节:清晨的面包房
第一缕阳光照进阁楼时,索菲已经揉好了面团。艾琳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把鸢尾花瓣揉进面粉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某种易碎的珍宝。
月光面包的改良版。索菲抬头微笑,加了鸢尾蜜和星辰。
烤箱的门开合间,甜香弥漫。艾琳走过去,从背后环住索菲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窗外,巴黎的屋顶在晨光中苏醒,远处荣军院的金顶闪闪发亮。
收音机里正播放着轻快的华尔兹,主持人插播了一条无关紧要的新闻——奥匈帝国皇储斐迪南大公将于月底访问萨拉热窝...
索菲关掉收音机,转身将一块热面包塞进艾琳嘴里:尝尝,我把整个六月的巴黎都烤进去了。
面包外酥内软,舌尖尝到鸢尾的芬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咸——不知是谁的眼泪落进了面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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