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蜷缩在索邦大学实验室的角落,手指机械地摩挲着装置表面的刻痕。
已经两天了。
两天没有回面包房,两周没有见索菲,两周靠着实验室的长椅和教授留下的咖啡度日。她的头发蓬乱,眼底布满血丝,校服外套上沾满了试剂干涸的痕迹。但最糟糕的不是这些——而是她停不下来。
每当闭上眼睛,她就会看见索菲最后那个眼神——失望、愤怒,还有更深的东西,像是某种被背叛后的空洞。
于是她只能继续研究,用实验填满每一秒清醒的时间,直到疲惫将她拖入无梦的睡眠。
咔嗒。
手中的装置突然发出一声异响。艾琳猛地坐直,检查核心——以太结晶液的导管堵塞了。她拧开保护壳,发现原本流动的银蓝色液体已经凝固成浑浊的晶体,像被抽干生命的血液。
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但她同时有了些许满足,终于有事做了。
这是结晶化。长时间施展术式后,液态以太都会在导流槽内固化,最终彻底失去传导性。她试过加热,试过振动,甚至试过用术式强行激活——但结晶一旦形成,就像死亡的珊瑚,再也无法恢复活力。
艾琳将报废的导管扔进废料箱,那里已经堆了十几个类似的零件。她抓起笔记本,潦草地记录现象,笔迹因为手抖而歪歪扭扭:
以太结晶在持续高负载下会出现不可逆相变……需要替代介质。
替代介质。
她盯着这个词,思绪飘回几个月前——那时索菲还会在地下室陪她熬夜,会拿着面团开玩笑说你的导线需要加点酵母。
艾琳猛地摇头,强迫自己回到现实。她翻开材料学手册,手指划过一长串名单:银、石墨、碳化硅……
碳化硅。
她的指尖停在这个词上。实验室去年引进的新型材料,耐高温、高硬度,理论上具有极佳的以太亲和性。最重要的是——它不会结晶化。
艾琳抓起外套冲向材料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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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实验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新的导管已经成型——碳化硅作为核心传导层,陶瓷纤维包裹,外层包裹着薄薄的以太结晶液用于散热,然后又是一层陶瓷纤维。这种结构像三明治,坚硬的内核与柔软的外衣,理论上能同时解决传导与过热问题。
最后一次测试。艾琳戴上护目镜,将装置接入示波器。
启动的瞬间,碳化硅导管泛起珍珠般的光泽,比纯液态以太更加稳定。她小心地输入基础术式,看着波形在屏幕上完美展开——没有波动,没有失真,就像用钢笔画出的直线。
Lux Amplificata.
强烈的光发出,消除着靶物,新的材料带来更高的能量输出,这一次她也无法避免被波及,炽热的感觉回馈给大脑。她增加能量输入,持续高负荷的施展术式,没有意外,成功了。
成功了啊。艾琳叹了口气,她没有感到一丝的兴奋。
窗外,四月的雨悄然而至。艾琳望着水滴在玻璃上蜿蜒滑落,突然想起索菲的眼睛——也是这样的蓝,这样的清澈。
她该回去吗?
道歉?解释?还是继续躲在这间实验室里,假装自己不需要任何人?
桌上的装置静静发光,像一颗不属于人类世界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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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的巴黎泛着朦胧的霓虹。
艾琳站在面包房对面的巷子里,浑身湿透。橱窗里,索菲正在清点账目,金发挽成一个简单的髻,眉眼间带着疲惫。
她已经站了半小时,却始终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直到——
索菲突然抬头,视线穿过雨幕,直直对上她的眼睛。
时间仿佛凝固。
艾琳想逃,双腿却像生了根。索菲放下账簿,慢慢走到门口,推开了那扇挂着已打烊牌子的门。
雨声中,她们隔着一条街对视。
最终是索菲先动了——她转身回到柜台,拿出一个纸袋放在门外的台阶上,然后关上了门。
艾琳等了很久,直到面包房的灯全部熄灭,才走过去拿起那个袋子。
里面是一个心形的杏仁面包,还是温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艾琳每天都会在这与索菲对视,等索菲将面包放在台阶上,她再去拿来,回到实验室,一口一口的吃。
直到一天夜里,艾琳再也忍不住,她突然想起索菲说过的话——
你比那些将军更聪明,但聪明不等于正确。
一滴泪水砸在图纸上,晕开了墨迹。艾琳猛地抓起装置,想把它摔个粉碎——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
她不能放弃。不是因为固执,而是因为恐惧——如果连这个装置都做不好,她还能凭什么保护索菲?凭什么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幸存?
她感觉好累,最终倒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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